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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这个僵尸抢老婆
柳水仙起初仍以为在作梦,待她使劲揉了揉眼睛方才清醒过来。她床上确实坐了个男人,室内光线不佳,她只能看到他银白色的长发和碧色的瞳孔。偏生绿瞳僵尸还不自觉,抬头冲她露了个(自以为)温柔的微笑,现出寸许长的獠牙。
“巧儿。”它柔声唤她,柳水仙一声尖叫将柳员外府的护院全都引了过来,一群青衣皂帽的家丁围住了柳水仙的房间,六姨太记挂着女儿,当先推开房门。绿瞳僵尸下意识将柳水仙揽到怀里,柳水仙极力挣扎,门外的柳员外已是气炸了肺:“大胆淫贼,竟敢坏我女儿清白!”
柳水仙唤了一声爹爹,挣扎得更凶了。绿瞳僵尸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害怕,她好像不记得自己了。
家丁们持着棍棒冲上来,绿瞳僵尸不愿与他们动手,又怕混乱中伤到巧儿,只得以一手相挡松开了柳水仙。而柳水仙一挣脱,立时便扑进了她父亲的怀里,再不敢多看它一眼。绿瞳僵尸一遍又一遍地唤她:“巧儿,巧儿!”
她只是躲在柳员外身后,怎么也不肯看它。
那些棍棒落在它身上并不能造成实质的伤害,绿瞳僵尸也不愿伤人,它眼见这次是难以解释了,只得轻声道:“你只是喝了孟婆汤,暂时忘记了我。别怕,我下次再来看你,我会等你记起。”
话音一落,它径自隐没。正在围殴它的家丁瞬间失了目标,所有人都惊在当场,许久柳员外才反应过来——有妖怪!!
柳府闹妖怪的事,柳员外并不敢声张。须知那平南王府乃皇亲贵胄,本就嫌弃柳府商贾身份,若再闹出这事坏了柳水仙的清白,这门亲事怕是要黄。
柳员外当下虽发了些银钱封了府中下人的嘴,柳府上下却也是人心惶惶,那妖怪獠牙那么长,也不知是哪处乱葬岗的老妖,如今看上了九小姐,只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柳员外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便思谋着找个道士前来降妖消灾。那时候有名的道观一个是观天苑、一个是翠微山,他左右思量了一番,终于还是去请翠微山的道理。他们要价虽高些,但毕竟名门大派,保密度强,售后服务也还到位。
绿瞳僵尸再进到柳水仙房间里,柳府六姨娘正陪着女儿,她也知道这妖怪肯定还会再来。如今府里人尽皆惊怕,没人敢轻易进柳水仙的房间,便是大夫人也是来去匆匆,生怕撞见那妖怪。六姨娘只是个小房人家的女儿,她自然也是恐惧这妖邪之物的,但柳水仙是她的女儿,她就是再怕也得守着。
此时见绿瞳僵尸进来,她不顾小脚行动不便,使劲将柳水仙护在身后,眼中惊惧之色分外明显,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大仙,我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女儿,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求你放过她!”
身后柳水仙揽了她一步一步地后退,直到抵在榻上,退无可退。她抿了唇角,声音极轻:“六姨娘,不关你的事,你且退开。”她将六姨太推到床上,又转望绿瞳僵尸,她身上在微微颤抖,声音却异常镇定,“你是谁,想怎么样?”
绿瞳僵尸打量着她,那眉眼均不复记忆中的模样,只有一处让它深信她就是巧儿——她的眼睛,那目光纯澈中透着刚毅,她明明很害怕,像最初见到它一样。
她最初见到它,就是一边害怕,一边想着逃走。
“我是犼,”它声音极低,只怕惊到她,“巧儿,我来带你回家。”
面前柳水仙却只是摇头:“我姓柳,我叫柳水仙,不是巧儿。这柳府就是我的家。”
绿瞳僵尸上前一步,突然外间房门大开,几根墨斗线将它死死缠住,它微一转头便看见十数个道士已布好了七星阵,欲将它困在阵中。它内伤极重,十多年闭关疗伤并未复元,只是暂时扼制了伤势。但就算如此,这十几个道士它也不放在眼里。
它有些焦躁地扯了身上的墨斗线,目光仍是望定柳水仙:“跟我走,巧儿。”
柳水仙缓缓摇头,神色坚决:“我是人,怎么可能跟你这妖怪共处。”
绿瞳僵尸将身边十几个道士俱都甩了出去,大步走过来,神色困惑地争辩:“我已经有了体温,有心跳,有脉搏,我已经和你一样了,怎么会是妖怪呢?”
它伸出手去扯柳水仙,柳水仙拼命地挣扎,十几个道士试尽了许多法子,大觉丢脸,翠微山只当这是只普通妖怪,来的并不是精英弟子,岂料道家法宝它一样也不怕。
幸得绿瞳僵尸没有心思和他们计较:“跟我回去吧巧儿,不要生气了,我驮你去摘苹果,我们去海边捡贝壳,好不好?”
它的眼神太过哀伤,柳水仙侧身避开了它的手:“我真的不是巧儿,你认错人了。”
那一天,翠微山的道长未能伏魔,而绿瞳僵尸也没能带走柳水仙。翠微山传来消息,称掌门有谕,重新派精锐弟子前来。
绿瞳僵尸坐在柳水仙床边,它修行了很多年,但真的极少跟人类打交道,人情世故它知道得甚少。巧儿又是个极省心的,平日里它从未花过心思哄她,此时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哄柳水仙。它施法定住柳水仙,令她不能动弹,不能说话。
柳水仙眼中的惊惧令它有所不忍,但是它没有解开术法,它想起很久以前的忘川,她告诉它十年之后,巧儿也会忘了犼。
它心里有些难受:“别怕,如果你忘了,我就说给你听,直到你记起。你前世叫巧儿,住在观天苑,是一个修为很高的女道士。我是犼,是个僵尸……”
它在她耳旁絮絮叨叨地讲前世种种,柳水仙的眼神却越来越恐惧,它有些慌了:“不要怕巧儿,我不会伤害你的……”
翠微山的道士修为并不高,但是因着樊少皇传下不少法阵、奇巧之术,他们一直都为诸妖忌惮,绿瞳僵尸亦是吃了这亏。它先时并未将这十几名道士放在眼里,可是法阵一旦布成,竟是百般冲突难出。
它冲撞妖魔道时留下的伤太重,完全恢复至少也要百来年,但是它等不及,十多年之后便重新前来寻巧儿。此时功体修为不及百分之一,一对上就吃了亏,它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待破阵而出时,柳水仙闺房内,留下一滩鲜血。
柳家九小姐被妖怪纠缠的事还是隐约传了出去,平南王府几次派人过来问询,柳员外都给圆了过去。终于这一日,平南王世子亲自前来。
自订亲之后,他与柳水仙极少见面。这次听手下人暗里来禀,道柳员外几次请了翠微山的道士入府,再加之前些日子的传言,他心下甚是不安。
订亲的二人并不好单独见面,但他身份不同,柳员外自是巴不得柳水仙能尽快嫁入王府,以免夜长梦多。柳水仙是在大夫人陪同下与他见面的,二人见面次数不多,加之又有亲事在先,双方都有些面薄。
平南王世子却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这些天总觉得心神不宁,不如……我央央我爹,让你早些嫁过来,过好?”
柳水仙红了脸不敢看他,倒是身旁大夫人应承下来:“婚姻大事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子若真有这心,请让平南王爷与我家老爷商量吧。”
平南王世子却只瞅柳水仙,大夫人见二人似有话想说,也就借着催点心的名义暂离。柳水仙红了脸,只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平南王世子瞧着她娇羞之态,却是越看越喜:“水仙……”他轻声唤她,“你愿意么?”
柳水仙低头绞着手中罗帕,仍有些顾忌:“世子,近日里你所闻之事,怕是真的。我……”
那平南王世子已是站起身来:“叫我子轩。我不管那劳什子妖怪,若它敢再来,我就去请国师,堂堂平南王府,总不会惧它。”
次日,平南王府果是派人过来商议,拟定将世子与柳水仙的亲事选个最近的黄道吉日,热热闹闹地给办了。
绿瞳僵尸大多时间都呆在柳府,它前些日子旧伤上又添新伤,翠微山的道士在柳水仙房间周围布了阵,它不敢再硬闯,却也舍不得走,经常就围着柳水仙的房间转转。眼巴巴地看窗纸上她的身影,有时候在绣嫁妆,有时候与六姨太聊聊天,有时候弹弹琴。
柳府里发生的事它自是晓得,知道了柳水仙与平南王世子定下的婚期,它专门去找测字算命的先生问过,那先生告诉它还有不到十天的日子了。
它终于着了急。
这一日,那妖怪再次闯入柳员外府九姑娘的房间,背走了正在绣嫁妆的柳水仙。十几个道士拼了全力将它打出原形,竟然是一只僵尸。它的长发枯败如乱草,身材削瘦,青面獠牙,可怖非常。
它不顾柳水仙的尖叫挣扎,背着她破了众道士留下的法阵扬长而去。樊少皇传下的法阵不可小视,它浴血闯出,好在没有吸人血。
这件事终于引起翠微山重视,掌门下令整个翠微山立刻全力追捕这只来历不明的大僵尸,务必寻回柳家九小姐!
为此翠微山上至掌门下至学徒都很费解,古往今来,听说过僵尸咬人的,听说过僵尸喝血的,就是没听说过僵尸抢媳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