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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桑蓦的弯腰,一阵急咳。
开玩笑的吧?
她就是向大哥?
向大哥就是她?
再往一旁看去,小眉双手合在嘴前,笑得弯腰,喘不过气来。
刚才醒来时,刘桑还觉得自己犯二。
现在他觉得,他不是犯二……他是超级的二。
人不中二枉少年,自己果然是到了中二期了么?
“早就听小妹说起你了,”向天歌掠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不错,蛮能喝的,还没吃早饭吧?来,我们再喝。”
抓着他的领子就拖。
刘桑赶紧叫道:“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能喝了……”
向天歌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头昏脑胀,全身无力?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昏昏欲睡,还觉得自己很傻很天真?你这是酒喝多了的后遗症。”
刘桑道:“对头,所以我不能再……”
“要治它很简单,就好用的方子就是、以酒解酒,”向天歌笑道,“我向天歌看病一向很准,你这样子只有一个解释,酒……没喝够!来,我们继续喝……”
墨眉拉住刘桑,气得跺脚:“向大哥……”
向天歌笑道:“还没有嫁人,胳膊就开始向外拐了,算了,看在小妹的份上,这次就不再找你喝了,下次继续。”
没有下次了!!!
刘桑哀嚎……
向天歌离开了,将刘桑与墨眉两个人留在这里。
刘桑牵起墨眉的手,小眉立在那里,低着脑袋,似笑非笑的样子。
刘桑干咳两声:“原、原来她就是向大哥,你昨晚也不说……”
墨眉瞅他一眼:“你什么时候给我机会说了?”
刘桑只好苦笑……谁会想到一个女人居然被人叫作“大哥”?
不过她这名字起的好……向天歌?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刘桑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一声清脆声响:“姐夫!!!”
刘桑扭过头去,却见小姨子、胡翠儿、月夫人正往这边走来。
召舞小姨子娇笑道:“姐夫,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很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胡翠儿亦笑道:“也不把我们叫去。”
刘桑头疼。
夏召舞却又盯着他来:“姐夫,我问你,昨晚酉时,你在哪里?”
刘桑故作惊讶:“酉时?那时候我和你师父还在城外赶路,没有进城呢。”
月夫人道:“我不是说过了么?”
夏召舞心想:“姐夫果然不是森大哥,昨晚酉时,森大哥正在救那个姓吕的家伙,还被我们看到,姐夫和师父却还在城外赶路,师父自然不会骗我。”她却哪里知道,她师父真心骗了她。
昨晚刘桑本是先与月夫人进城,然后独自去找小眉,不小心听到小眉跟那墨者的谈话,心伤离去,然后便在酉时左右,助吕峰闯入鄂府,将吕峰救出城的过程中,被夏召舞等人看到。出了城后,等吕峰走了,他才回到城中,与墨眉说话,再独自去喝闷酒。
在这过程中,只要月夫人帮他说一句谎,夏召舞自然就无法去想太多。
胡翠儿却看着刘桑,道:“桑公子,你可知道,昨晚半夜,城里出了件大事?”
刘桑道:“什么大事?”
胡翠儿道:“昨晚半夜,鄂家被人灭门,上百条性命被人杀害,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凶手乃是血狱门,奉的是暗魔之命。”
刘桑一震:“血狱门?暗魔?血狱门不是毁了么?暗魔他……暗魔怎会做这样的事?”
墨眉以前不曾真正见过“暗魔”,自也不会将她的桑哥哥与暗魔联系在一起,只是轻叹一声,将他们救丘丹阳逃狱的路上,遭遇血狱门,那震公子自称暗魔座下的事说出。又道:“昨晚,吕家公子闯入鄂府,杀了几人后,被暗魔救走,当时那鄂善保虽然受伤,却还未死,到了夜半,打更的与周围本是熟睡的百姓,忽然听到孩童笑声,又有一个自称震公子的男孩,说鄂家得罪了他的主人,理当受罚,然后便是惨叫连连,今日一早,我墨门中人悄悄前去打听消息,得知包括鄂善保和他新娶的如夫人在内,尽皆死相凄惨,无一人能活。”
刘桑在那发怔……震公子?血狱门?
他对鄂府自然没有多少好感,但灭人满门,连婴儿都不放过,这却实在太过分了,况且他们杀人就杀人,为何要牵扯到自己这“暗魔”头上?
他昨晚救吕峰时,以“暗魔”的身份露了一面,当晚鄂府就被自称暗魔座下的血狱门灭门,这污水自然是想洗都洗不清。
但是血狱门明明已经被灭了,“双花”中仅剩的炫雨梅花也回到了蟾宫,为何血狱门十八童子还会出现?
现在的血狱门,其首脑又是谁?为什么要自称暗魔座下?
墨眉轻叹一声:“向大哥也已派人调查此事,倒不是要替鄂家出头,鄂家以往所做的,俱是恃强凌弱之事,遭遇此报,多少有些咎由自取,只是谁也不知道,那暗魔和血狱门还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刘桑对此事却也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好暂时将它放在一边,又问:“圆圆呢?”好像没看到鬼圆圆。
夏召舞嘀咕:“还在睡觉。”
刘桑讶道:“还在睡?”总感觉那小丫头一直都很有干劲的样子,怎么会这么迟还在睡?
胡翠儿捂着嘴儿:“桑公子可觉得昨晚半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昨晚?半夜?”刘桑道,“咳,我醉得一塌糊涂,什么都记不得了,就是早上醒来腰有点酸。”说起来也挺奇怪的,酒喝多了,头疼很正常,怎么腰会酸?
胡翠儿笑道:“昨晚圆圆跑到你床上,跟你圆房去了。”
刘桑:“……”
胡翠儿继续道:“不过桑公子睡得不醒人事,她弄了一阵,好像没圆成,自己反而弄累了,就在你身上睡着,后来还是夫人找到她,把她抱了回去。”
刘桑:“……”
难怪腰好酸……那丫头到底是怎么折腾他的?
话又说回来,昨晚他本来就动用了第四魂和魔神之力,虽然没怎么与人动手,但还是会有些负作用,然后又醉得不成样子,不要说是那丫头,就算是娘子亲自脱光在他身边勾引他,也别想圆成房吧?
看向其他人,一个个俱是好笑的样子,不由得叹一口气……
因夏召舞心情不是太好,月夫人便带着她,到外头集市散心去了,胡翠儿与鸾儿也跟着她们。
小眉是此处墨门分舵唯一的墨辩,自也有一些事情要做,无法一直陪着他来。
刘桑吃了些东西,休息了一阵,又在这墨门据点里,遇到了被墨门救出的丘丹阳。
丘丹阳此次虽与墨门合作,信奉的却是道家学说,他年约四旬,温文尔雅,一眼看去,倒是颇有一些仙风道骨。
刘桑与他一同饮茶聊天,说了一些景仰的话。丘丹阳道:“驸马年纪轻轻,却受究问学宫之三迎四请,又开创唯美画风,丘某才是佩服。”
刘桑心知,当时虽被究问学宫三迎四请,但很大程度上,却是秦如瞿秦老博士假公济私,否则的话,单凭他学宫辨画、夜宴论美,虽然也会打出一些名气,但真无那般夸张,于是笑了一笑,转移话题,谈些别的。
丘丹阳暗中忖道:“此子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不骄不傲,颇为难得。”
刘桑道:“先生可是准备回郢城去?”
丘丹阳叹道:“我虽是朝廷所派官员,此番却算是弃官而逃,我这郡守之职,原本就不过是个摆设,纵然回到郢城,亦难以受到重用,说不定反会被人找个借口,借机问罪。”
刘桑道:“其实以先生之能,若是刻意巴结稚羽公,在这西海镇中,亦必定有所作为,先生为何不为?”
丘丹阳道:“如今,曹北镇定北侯已经年老病逝,几个儿子争权夺利,斗成一片,曹北镇诸将人心浮躁,而朝廷自去年大败后,威望更低,政令只及郢都附近,表面看去,稚羽公确实势力最大,最有机会,只可惜其本人寡情负恩,又自负过甚。其实身为上位者,这些也未必是缺点,他虽寡情负恩,却能惺惺作态,虽自负过甚,但智谋确实过人,只是他最大的问题……”
刘桑笑道:“他最大的问题,是诡道用得多了,行事不够堂堂正正,又自以为聪明得计,虽有强大优势,却总喜欢以狡计行事。他或是名将,却绝非王者。”
丘丹阳看向刘桑,目中交过讶异之色:“原来驸马对他也早有研究,果然看得通透。稚羽公以聪明自诩,虽礼贤下士,广招人才,却又往往置于虚位而不用,似他这般,真正有贤能者不愿投他,投他之人,空有名气却无才能,他反更觉得自己鹤立鸡群。不过他本身确实是个人才,再加上越家数代经营,根基稳健……”
刘桑淡淡道:“像他这种人,能够得意于一时,绝无法得意于一世,治理一方绰绰有余,称霸一国能力不足,只因治理一方者,以一人之能便已足够,治理一国者,需有真正的容人之量,各种人才皆要能用。只看此郡,流民渐起,是非渐多,明明有先生这般治世之才可用,他却任由金践将先生问罪,便可知他纳才任贤之器量,不过如此。”
又叹道:“更糟糕的是,他自以为聪明,能够把握住整个白凤国之局势,却不知只等春暖花开,整个白国凤之乱,将超出他所预计之十倍百倍,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开始,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群寇尽起,乱象尽呈,而这还只是整个乱局中的一角,扬洲之上,秦俑尽出,整个四海八洲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怕谁也无法知道,谁也无法掌握。”
丘丹阳头一次认认真真的看着他,虽说刘桑受过究问学宫三迎四请,但丘丹阳本是文士,文人自古相轻,对刘桑的荣誉,他并不如何看在眼中,更何况刘桑年纪轻轻,在他想来,纵有见识,亦是有限。
然而,此时此刻,刘桑所展现出来的大局观,却是让他刮目相看,凡夫只能看到眼前之事,谋者能够看到明日之事,而真正能够心怀天下者,却是少之又少。
这位凝云城附马,只怕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杰。
刘桑看向丘丹阳,道:“先生暂时若是无处可去,何不前往凝云城,在下必定以礼相待。”
丘丹阳沉吟一阵,叹道:“实不相瞒,丘某虽然才疏学浅,却也有选取明主,匡扶天下之志,驸马相邀,丘某虽然感激,只可惜凝云城实无多少前途可言。”
刘桑却也不生气,只是道:“怎么说?”
丘丹阳道:“以徐东之处境,靠山依海,因非战略要地,若是趁着这场战乱,闷声发大财,只等大局安定,再仗其财力,巴结即将成王成帝之人,只要小心谨慎,不招君王之嫉恨,求得几世富贵,当无问题。但要想借此局势称霸于和洲,其地理之限制,却也实在太过明显,凝云城要想发展,一旦整合完徐东,首先面对的就是南原的楚阀。楚阀乃是白凤国实力最为雄厚的几家世卿之一,有翼城亦是白凤国之名城,哪怕凝云城能够控制住整个枝江,连战连捷,楚阀只要固守住有翼城,凝云城仍无称霸之望。”
刘桑叹一口气,这丘丹阳不愧是有志成为伊尹、管仲之名士,几句话,便将凝云城的劣势全都道尽。
徐东非四战之地,以凝云城现在的财力物力,若是偏安一角,以图自保求存,并没有太多问题,但要向外发展,首先便要控制住整个枝江,而枝江却是楚阀的地盘,占据枝江,无异于跟楚阀直接开战,接下来,要么攻略掉整个南原,要么被楚阀彻底吞并,无一丝一毫可供斡旋之余地。
但是比起楚阀来,凝云城之实力,等同于大巫之下的小巫,靠着徐东山多岭多,凝云城夏家当前财力雄厚,再加上徐东本就食之无肉,可令楚阀不敢妄攻徐东。可以说,楚阀是大象,凝云城是林中的小蛇,大象虽然未必敢进入林中踩蛇,但是蛇要吞象,亦是几同于妄想。
说到底,还是凝云城本身的地理位置,使其可供选择的战略空间太小,刘桑上一世,多少也读了些史书,感觉凝云城与楚阀之对比,就像是隋末时占据陇西的薛举父子,与夺得长安后的李家之区别,薛举自称“西秦霸王”,欲称霸天下,但他要向外发展,首先必须攻克的就是李家,李家占据长安坚城,又是有实力的门阀,以薛举父子之能,竟能大破李世民所率的唐军,堪称名将,然李世民大败后,退回长安坚守便成,薛举父子却是连一次都败不得,这正是两方的战略空间所限制。
他叹道:“就算这般,先生也可以先到凝云城做做客,先生也说了,凝云城偏安一角,并无问题……”
丘丹阳却是看着他:“我说的是以前。”
刘桑一震:“这话又怎说?”
丘丹阳道:“驸马心中没数?”
刘桑苦笑道:“我这几个月来,因有要事,一直都在扬洲,回到和洲后,一些大事略有耳闻,但自家发生了什么,却真的是完全不知。”他心知,丘丹阳既有匡扶天下之志,对各地局势之发展,必定时时关注,于是看着他来。
丘丹阳道:“前几日,我得到消息,凝云城夏家已是攻克青木城与鲸城,周围诸城尽皆受降,凝云公主正整合各城,建徐东军,这个,驸马难道也不知么?”
刘桑张口结舌了好一阵。
丘丹阳笑道:“看来驸马真的不知。”
刘桑无奈道:“我只知徐东必定是出了事,也是因此,当时我娘子才急急赶回凝云城……不但这也发展得太快了。”凝云城论财力,虽比周边诸城要厚,但论起兵力,实在是强不了多少,怎可能一下子做到这点?
“这也是我不解之处,”丘丹阳看着他,道,“凝云城因玻璃和海上贸易大发横财,自是惹起多方关注,但这种关注其实与战事无关,就像是一个突然雄起的暴发户,或许让人嫉妒,却谈不上重视,而凝云城之布局,显然也是为了偏安于一角,只看你与凝云公主从绝冀洲回来未久,便又前往扬洲,显然也是知道凝云城偏安有余,攻取不足,已是做定了苟全于一角的打算。”
刘桑点头:“确是如此。”
“怪事就在这里,”丘丹阳道,“你与凝云公主方走未久,徐东形势便直转而下,先是凝云城与鲸城嫌隙渐生,对于刚刚才联手剿灭连珠寨,彼此又都无吞并之心的两城来说,突然生出各种不和,实是令人不解。紧接着,徐东便是各种乱象,形势却不断的往凝云城一方倾斜,鲸城、青木城认为凝云城有吞并之心,再这般下去,形势不妙,联手进攻凝云城,凝云城形急势危,而就是这关键时刻,凝云公主急急赶回,与‘海霸’赵兀庚全力备战,紧接着,却发生鲸城城守无端端中毒身亡之事,而本与青木城有协议,互不交战的另一城趁青木城出兵,更是突然从后方出击,凝云公主借此机会,大破两城,进而席卷徐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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