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初见端倪

尾花先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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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拨电话,隐约听见邓丽君缠绵的唱腔响在附近:“午夜无伴守灯下,春风对面吹,十七八岁未出嫁,见着少年家……”

    这不是明珊的手机铃声吗?这家伙不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我左顾右看,寻找声音的来源。明明很近,到底在哪里?

    不远处的绿色邮筒旁,站了个穿黑夹克的陌生男人,额角不断地淌血下来,前襟湿了一片,手上攥了把手机,正看着我笑。

    我心里有点发毛,血腥味随着风飘来,几欲呕吐。重拨了明珊的电话,这回直接停机了。而再看向邮筒那里,穿夹克的男人已经不在了。也许是我想太多了吧。

    我赶紧问我爸要二叔的手机号码。电话打过去,二叔说,明珊早就走了,现在没有和他们一起,他也不知道明珊现在在哪里。

    挂掉电话,寒意从小腿慢慢地爬上来。我有种很不祥的感觉,那个东西一定在附近。可是明珊呢,明珊会不会是出事了?

    “不守秘密的坏孩子,一定会被鬼捉走哦。我们来拉钩,嘻嘻嘻……”那个阴冷的童声不断在我脑海里回想,恐惧像蛇一样紧紧束缚住了我。

    手机却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出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心跳得很厉害,犹豫了一下,我还是颤抖着接了。

    “喂,你在哪呀?”是明珊!她大声地问我。

    我终于放心了。可不等我回答,她已经开始噼里啪啦地说了:“倒霉透了呀,手机刚刚在镇中路尾被抢了!我看着那男的拿了我的手机跑出去没多远,就被一辆从梨映巷开过来的小车给撞了,流了好多血呢,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就在大家打电话给120时,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人竟然自己站起来了,擦了擦血,他妹的还对我咧嘴笑,跟没事的人一样走了。我们所有人都震惊了!”

    “……”

    “有没有在听啊?”

    “有。你现在在哪里?”

    “我同学家啊,我用她手机打。刚办了紧急停机,真是的……不过比起丢手机,我觉得那人更让我大开眼界,撞成那样了都没事……”

    我警觉地察看四周,猛吞了口水,问:“那个人,是不是一个穿黑夹克的中年男人?身高大约才一米七,满脸是血。”

    电话那边静默了一会,才说:“你看到他了?”

    “是。我在新华街钟楼脚下,那人刚刚出现在邮电局门口,现在不见踪影。”

    “这么……诡异?”

    “还有件事,必须告诉你。小时候的那一只,被我不小心放出来了。你我都要小心了。刚我接到你的手机短信……”

    “我没发。”

    “知道。”

    “快离开!”她着急地喊我。

    可是已经晚了。

    那个男人突然出现在面前,离我不足十步,我清楚地看见他左眼上角有道疤痕,血汩汩地从头顶冒出来,遍布红色暗疮的脸显得更加恐怖。他想要笑,面部肌肉有点僵硬,喉咙深处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一步一步地向我靠近,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我站着看他,不是不想跑,而是我不知道做什么反应。电话那头,谢明珊还在大声喊:“喂,喂,喂,怎么不应我?要不要我去接你?”

    周围的人都惊恐地看着我们,不敢靠近。只有一个老伯打电话:“120吗?这里是……”

    “碰……”一声沉闷的响动,那男人轰然倒地,血在他身下汇集成一条小溪流。一把黑色的手机掉在边上,还挂着谢明珊最喜欢的y的挂饰。我才注意到,血迹从这一直蔓延到路的拐角,那里是和镇中路的交叉口。

    “明珊,他应该是死了吧……”我捏紧手机,迷茫地说。

    “谁?”

    “抢你手机的人,就在我眼前。”

    电话里是一阵可怕的死寂。我耳朵嗡嗡嗡的,围观的人群对着那男人指手画脚地议论,还有人在绘声绘色地描述他是如何一路从镇中路过来的,好像已经尾随了许久。突然,就很想哭出来。

    “我命格是不是太差了?算上之前的阿媛、死在幽篁馆的男人,再加上这个……还有小时候那件事……我好像常常会碰到各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我有特别之处?”我缓缓说道。

    过了一会,明珊才叹了口气,声音很低沉:“你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吗?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了,但一直没有告诉你。”

    “那我是谁?”我心跳加剧,好像一个秘密即将破土而出。

    “无法逃离的宿命,永远见证着死亡,”她顿了顿,又说,“在我们动漫界,你被称作‘真正的死神——江户川柯南’!”

    “……”我瞬间觉得世界都要冻结了。

    谢明珊不可抑制地哈哈大笑起来,断断续续地说:“你真的是……能……召唤来……血雨腥风的……呢……”

    我气愤不已地挂掉电话。虽然知道她是故意缓解气氛的,但还是想骂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个不着调的女人用她无聊的冷笑话成功化解了我的紧张和恐惧。

    “别怕,在那等我,我陪你回家。”紧随而来的短信如是说。

    对,回家。回到家,就不会再害怕了。

    可是现在,那血是不是流到我脚边了?是要紧紧地抓住我吗?

    头好痛……好痛……全身都好痛……血的味道……太过浓重……迷迷糊糊地撑到明珊的手扶住我。背过身体,我好像拼命地呕吐,想把自己的心脏都抠出来。然后,我就不省人事了。

    这件离奇的街头死亡事件,持续地在本市报纸头条沸腾了整个春节假期。天涯上有人专门开了个帖子用科学的角度讲解“假死”理论,文末还顺便提到了“赶尸”,说楚巫蛊术其实也是在利用人体死亡的特殊性。一时间,全民都成了科学达人。

    作为目击人的我,也只是事后从谢明珊那里听到了这些新闻。我鲜少上网。

    她没有让救护车把我顺便送去医院,只是狠掐我人中和虎口,灌了我几口温水,才我把唤回神来。那个打电话给120的仗义老伯是附近的中医,给我把了脉,说“肝阳上亢、气机淤滞”,叮嘱我要放松心情,注意休息。

    然后我陪她一起去交警大队做个简单的说明,这事显然是被定性为交通事故。

    回了家,跟爸妈说起经过。妈妈瞪大了眼睛,责怪我:“真是晦气,大年初一碰上这事。都怪你睡太迟,早早起床跟我去诚心拜拜,神明也会多多保佑你!”

    爸爸一听,觉得这话不对,连忙打断:“胡说!人没去,心意有了就好。神明不保佑我们阿生要保佑谁?”他见明珊也在,又严肃地补上一句:“还有明珊。”

    这话说得大家都笑了,紧张感消了大半。妈妈在二楼做饭,爸爸看电视,明珊陪我在三楼坐着聊天。

    “还怕不怕?”她捏住我的手。

    “不怕。但我们得小心。”

    “你晕血症状还是这么厉害。”

    “哎,自小都怕血,闻见味道就会吐。”

    “你坐一会,行吗?我去下洗手间。”

    “好。”

    我坐在房间里,望向三楼中厅的落地窗。窗帘动了动,可是没有风。

    “王衍之,王衍之。”我唤了两声。

    没回应。

    我警觉地站起身,走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掀开窗帘。里面空荡荡的,一眼就看到落地窗外细长的街道被余辉浸染成淡淡的橙色。对楼的阿姨在阳台上收衣服,见了我,笑着点点头。

    初二一早,就和爸妈一起去了舅舅家。时时刻刻黏着他们坐,被妈妈一顿嫌弃:“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走开走开,我都快替你愁死了。二十五啦!”她又开始拜托三个舅妈帮我物色对象。大舅妈还在为前些天那桩未成的缘分而惋惜不已,自告奋勇地想要再去试着说和。

    我一直笑,坐在他们身边,哪怕是被数落,也觉得很高兴。

    吃饭中途,二舅突然提了件事:“听说王衍言打算在莲溪建一个南洋华侨纪念馆。阿生,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我愣了愣。

    “这不是要找你们土地部门申请吗?”

    “我主要做纠纷处理和权属登记,这个得问一下用地科才知道。”

    “昨天阿忠来拜年的时候说的,纪念馆想建在宗祠旁边。村里人这些年拿了他南洋王家不少钱,个个不敢吱声,就来唆使我们这些早就迁出来的子弟回去发话。”

    “可建个纪念馆不是挺好的吗?”我不懂地反问。妈妈伸手在桌子底下狠狠掐了我大腿,痛得我不敢哼声。

    “你们这些年轻后辈懂什么?宗祠旁边那大片地为什么要特地空出来?就是因为风水!地界开阔,才不会挡了后代子孙的福气。他南洋王家是发了大财,可莲溪又不是只有他一家姓王。建了那个什么破馆,又不收钱,还占风水!真他娘的可气。”小舅喝了酒,火气上头,满脸通红地说。

    “这年头谁有权有势谁就胳膊粗。”大舅舅也摇头。

    “可是,如果没有三分二以上的村民代表表决通过,征地补偿安置协议书签不下来,用地项目也审核不过吧。”我小声地说,结果又被妈妈瞪了。

    “哎,也就发发牢骚啦。吃菜吃菜!”大舅妈笑着打圆场。

    我只是小辈,剩下的时间里就只是低头吃饭,默默听他们说南洋王家的各种八卦。其中有件事引起了我的兴趣。

    小舅讲的。王意堂有五个太太,但儿子也就两个,分别出自大房和四房。小儿子英年早逝,就剩下了长子王衍言,娶的还是弟弟的未婚妻。不过,这妻子还只是个续弦,王衍言早前已经娶了香港一个政界要人的女儿,姓顾。有一年,王衍言刚结婚,带着顾氏回到莲溪祭祖,在王家大宅小住了几天。本来一切好好的,结果就在准备离开的那天晚上,长房的新媳妇突然暴毙了。

    “说是得急病死的,但谁信啊?王家难道没有带家庭医生来?”小舅讲得极为神秘。

    “那是怎么死的?”大表哥问。

    一桌子吃饭的小辈们都停住了筷子。二舅出了声:“时舜,大过年的,别再说了。”

    我心绪突然一阵慌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我的记忆中挣脱出来了。而那,本不应该是属于我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