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不如归去(大结局)

灵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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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镜儿看到独孤玦强忍着怒火的神情,眉头挑了挑,可是细细一看,她的眼角依然存着一抹水色,大宸天朝在不知不觉中,被人不费一兵一卒就挑掉,他理所当然生气,接下来还有让他更生气的事情。

    “独孤玦,你的亲姐姐,大宸天朝的帝后娘娘独孤香凝,两个月前,就在你离开大宸后,死于难产,一尸体两命。”

    看着对方愤怒到随时会暴发的表情,明镜儿走近独孤玦两步,微微一笑:“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差点忘记告诉你。大皇子前些日子练习骑射,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腿断了,腰部受伤,他这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过,不过我想,皇贵妃一定会派人好好的照料他。”

    独孤玦听到后,面色骤然一变:“是你们与皇贵妃勾结,谋害了我姐姐和大皇子,你们就不怕被发现吗?”手上的关节发出细微的声响。

    明镜儿不以为然一笑道:“当初是你硬插一脚,非要大宸帝取你姐姐,活活的拆散一对有情人,这就叫报应。”大宸帝巴不得独孤香凝早点死。

    不过,提到这位皇贵妃,明镜儿记得梵明日说过,大宸天朝的这位皇贵妃姓薄,祖上世代经商为主。

    大宸天朝的国库就有四分之一是薄氏所纳,是大宸天朝近两百年前崛起的,最了不起的世族。

    数年前,大宸帝还是太子时,在一次出游时与皇贵妃一见钟情,原本是娶回府当太子妃,没想到独孤氏一族硬插了一脚,非要大宸娶他们的女儿为太子。

    两人无奈之余,皇贵妃只好以侧妃入嫁太子府,太子登基后直接册封她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宠冠六宫,并协理六宫,帝后不过是摆设。

    皇贵妃之前在太子府时,就是专房之宠,并且生育有二皇子和三公主,如今他的姐姐独孤凝香一亡,以陛下对皇贵妃的感情。

    继任帝后必然是皇贵妃,而且论家族背景,皇长子已经是废物,未来的太子东宫之主必然也是皇贵妃所出的二皇子。

    华夏帝朝根本不需要战争,大宸天朝的江山就已经变成明氏的江山,若抱是别人只怕早已经被活活气死,可惜眼前的人是独孤玦。

    看到独孤玦愤慨的神情,明镜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天下人都以为华夏帝朝要攻打大宸天朝,并籍此机会晋朝成天朝,却不知道天下只有九洲,而华夏帝朝已占一洲。

    神洲大陆,无论是地域面积还国力方面都丝毫不逊色于天朝上国。

    其实晋不晋朝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宸天朝下一任君王,跟华夏帝朝皇族同一脉,她在天锦高调出场,目的就是了转移独孤玦的视线。

    独孤玦想通了一切,忽淡然一笑:“是本王太大意,以为只要除掉梵明日,就能换来大宸的安稳,忘记薄氏一族与明氏一族的渊源。还有,当日若连你也一并除掉,或许局势将不同。”

    嗤……

    明镜儿讥讽的一笑:“你错了,即便没有明日哥哥,没有本宫,天下局势依然是会一样。”

    当今天下论谋算不会有人比得过梵明日,可是在五百年前,却有人已经未卜先知,早已经安排好一切,一切在尽他的算计中。

    大殿内众人一阵沉默,一直没有出声的青之弦,终于开口:“明镜儿,你打算把我们怎么样?”盯着明镜儿的目光格外森然,似是憋了一肚子火等着暴发。

    “你说呢?”

    扫一眼青之炫,明镜儿扔给他三个字,她永远忘记不了四把剑同时插入他的胸口,还有他布满各种伤口的上身,以及被划了数刀的血肉模糊的面容,冷着声音道:“你们对他做过什么,本宫就会怎么样对付你们。”她要以牙还牙,而是千百倍的相还。

    青之炫四人听到后面上皆是一阵沉默,明镜儿冷冷的一笑:“怎么,你们害怕了?做得出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就像泰安公主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她身上砍出三百七四道旧伤口,无限的手环,直到她死为止。”

    当日仅看一眼,她就看到他身上的剑伤、鞭伤、烫伤。

    那她没看到的地方呢?她无法想象在他死前,曾经受过什么折磨,他的痛,她全眼前四人承受一遍又一遍。

    独孤玦一双寒眸冷然的看着明镜儿,古作镇静地道:“我们四人联手,你拦得下我们吗?”不愧是梵明日的女人,折磨人的手段是如此的狠绝。

    明镜儿抬起眼眸看向对方,讥讽的一笑道:“想不到堂堂战神中英王也如此天真的时候,你觉得本宫会给你们四人联手的机会?从你们踏入离火之城的一刻,就注定你们永远没有机会,我一定会让你们看着你们最在乎的东西,是怎么一点点被毁掉。”

    四人听完后,表情变得有些漠然,明镜儿淡淡地道:“来人,把他们统统拿下,废掉武功,挑断手筯脚筋后,全部关押到大明府的地牢,任可人不得探视。”大明府地牢内,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一份大礼。

    看着眼前声名远播的四人,诸国的其他使臣听到后不由的噤若寒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火烧身,眼前这位公主殿下会把一腔怨恨的怒火发泄到他们身上。

    “谁敢?”独孤玦大叫一声,毫不犹豫的拔出配剑。

    梵明朗也缓缓看向明镜儿,不冷不热地道:“本王是华夏帝朝的皇子,是华夏帝朝的人,就算是有错也轮不到你一个他朝的公主处置。”

    就算他是梵明日认定的女人,也不能越俎代庖,代替华夏惩罚他,更何况当日的婚礼是一个秘密,根本没人知道他们要成亲。

    “浮华,把玉玺拿上来,本宫就当众下一道华夏帝朝的圣旨,将舜王梵明朗处死。”

    明镜儿轻轻唤一声,看着梵明朗含笑道:“你也许不知道,从五年前开始,华夏帝朝朝政就已经由本宫掌管,所有奏折皆由本宫批阅,太子殿下从来不会过问。你一直找不到的太子印鉴,传国玉玺、以及九洲令,亦全都在本宫手上。”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不由一阵惊讶,华夏帝朝的朝臣更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表情一阵石化。

    明镜儿看向华夏帝朝随行的使臣,含笑道:“不必如此惊讶,至于本宫的话是真上假,你们一会看圣旨上面的字迹就知道,或者是回去问吕相。”

    梵明日之所以不愿意轻易放她离开,一是因为他离不开她,另一个原因是朝中的大臣们,只认得她的字,却认不得他这个太子殿下的字,每每是他亲自批阅的奏折,下的圣旨,皆会引起来一些小误会,最后还得她重新把工作再做一遍。

    当然,朝中还是少数人知道此事,不过弄清楚原由后,亦没有反对,连身为百官之首的丞相大人也在知情人之列。

    片刻后,果然见浮华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

    看到上面的摆放的东西,梵明朗平静淡漠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没想到他一直找不到的东西,居然是在这个女子手中。

    他真是太大意了,太过小看了这个由梵明日亲手带大的女孩。

    想了想,梵明朗露出一抹笑意道:“即便你有这些东西又如何,墨君离不可能出手,凭你和暗卫的武功,根本没有能力拿下本王吗?本王想走,谁也拦不住。”

    明镜儿瞟他一眼,不以为然地道:“本宫是女子,所以从不走正人君子之路。”

    梵明朗面色一沉,就听到明镜儿似笑非笑地道:“本宫知道你的武功不错,在你到来之前,特意让人在你所住的行中内,种植了一种草药,你最好不要随意动用内力,不然……噬骨之痛马上会发作。”

    跟在梵明日身边十年,她当然知道梵明朗同样修习了天经,虽然还没有大乘,不过比起她的焚月功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她当然不会傻到以硬碰硬,用毒药是最轻松的事情。

    这厢警告完梵明朗,还不忘记提醒独孤玦一句:“中英王,你亦是如此,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上官若水淡淡地补充道:“因为这种毒药不发作就永远不会发作,一旦发作后,就会每隔一段时间发作一次。虽然不会要了你们的性命,但噬骨之痛却不是人人都能忍受。这是本公子最新杰作,因为尚在试用阶段,暂时还没有解药。”

    面上依然带着笑容,语气依然平静,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可是细细回味之后,会反现里面的怨恨。

    明镜儿没有多言,一挥手马上有暗卫突然出现在四人面前,不等众人回过后,就听到四人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 而四人亦已经倒在地上,面上苍白如雪。

    四人还来及再看明镜儿一眼,已经被明镜儿叫来的暗卫连同笑语和孩子一起带走。

    接下来不用她出手,地牢中已经有人等着招呼他们四人,他们都要永远在痛苦活过,谁也救不了他们。

    四人被带走后,国宴依然在进行,殿上歌舞不动,觥筹交错,众人却觉得淡然无味,目光只是时不时的偷看一眼端坐在宴会上,已经重新换上公主朝服的女子,心里竟然有种难过的滋味。

    其实最不是滋味的是墨君离,他知道她已经没有心思留在宴会上,可是为了他不得不压抑着悲伤,若无其事的坐在席间。

    看出淡然的神情,有些事情不是他想阻止,而是没理由阻止,或许这就是命运。

    夜色降临,国宴终于结束,明镜儿迫不及待的走到后殿。

    昏暗的殿堂内,地上横着一把古琴,浮川抱着膝盖木然坐在一角,发髻有些松散,白色的衣服上也沾上几块污迹,就连明镜儿和墨君离他们走进来都没有理会,面无表情,目光空洞无神,仿佛被抽掉灵魂。

    浮川什么都没说,明镜儿已经猜到答案,无论中间发生过什么事情,那封信上的笔迹却是真的,父王真的已经下定决心要随母妃一起走。

    活,非喜,不如归去。

    死,非伤,欣然往之。

    心若悦,何处不仙境。

    心若苦,何处不地狱。

    ……

    这一字一句皆显示,写信的人都已经看破红尘,若生而无欢不如归去。

    明镜儿冷静地道:“哥哥,父王去逝的消息暂时不要公布,就是说他留在锦城陪着母妃。”父王不愿意露面,就是不想影响到哥哥。

    深深地吸一口气,微微抬起头努力止住眼中的泪水,直到泪水全部吞回去后,明镜儿才低头看向失魂落魄的浮川:“我会派人过去照顾他。”父王最后的心意,哥哥和她都不能辜负,不能拒绝。

    “主子。”

    浮川忽然出声,只见她抬起头,先看向墨君离的方向。

    再回眸看向明镜儿道:“王爷希望奴婢代他照顾陛下一生一世,奴婢经过再三考虑,答应了王爷的请求。”

    明镜儿听到后一阵沉默,父王的意思她明白,他是不想哥哥太过独孤,所以他所谓有照顾,就是让浮川嫁给哥哥为后,代他照顾哥哥一生一世,而她也不想哥哥一辈独孤,所以她会同意浮川的请求。

    沉默良久后,看向墨君离道:“哥哥,浮川出自华夏帝朝古氏一族,是坎洲坎王府的嫡女,以古氏在一族华夏地位,浮川的身份、地位、才学、品貌,当得起大离帝朝的帝后,哥哥可以考虑一二。”

    最少,浮川会是一个合格的帝后。

    墨君离当然清楚华夏帝朝的古氏一族,古氏一族占据华夏坎洲,以保护梵氏皇室为己任,以浮川坎王府嫡郡主的身份,确实是可以当他的帝后,可是他对她并无情份。

    略迟疑一瞬道:“浮川,你应该知道以朕的性情,很难会爱上你。”

    浮川瞟了一眼墨君离,淡淡地道:“陛下,浮川爱的人也不是您。”清冷的声音异常平静。

    其实,她只是代替那个用情致深,爱到至死不渝的男人照顾他而已。

    若将来有一天,他遇上了真心喜欢的女子,而那个女子又是真心实意的对他好,她会主动离开。

    因为她不爱他,所以也稀罕那个位置。

    墨君离站在窗前,看着除了宫人和侍卫,几乎是空旷的圣宫,淡然道:“如果有一天,你改变主意了,朕亦会放你离开。”她对他而言,仅是一个适合当帝后的女子,而是当妻子的爱人。

    “浮川,为什么?”明镜儿唇边漾开一丝苦涩,爱得太深会痛,她却毫不犹豫的跨了进去。

    “奴婢如果知道是为什么,就不会爱上,亦不会让主子爱上太子殿下。”浮川淡然的回答。

    闻言,明镜儿无言以对。

    是啊!如果知道为什么会爱,那就一定有让人不爱的办法。

    墨君离以帝王最理智的声音道:“镜儿,你放心。哥哥明天就传顾玉延入宫,下旨让他跟华夏帝朝的使臣商议和亲的事情,朕要求娶坎王嫡女古浮川为帝后,再命钦天监另择王道吉日,着礼部即日安排朕大婚的事宜。”说完,转身看向窗外。

    凝望着站在窗前的男人的背影,明镜儿浅浅的一笑,眼泪就在一瞬间像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滴落。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在十年前就已经死掉,或者是当年离开,就永远不要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得到了,又失去了,得到又失去的痛,是痛在灵魂上,终此一生都无法抹掉。

    伸手抱起浮华带走来的,另一个完全没有打开的盒子,明镜儿大步往外面走。

    “镜儿……”

    墨君离回头唤住明镜儿,看着单薄的身影,眼角边被一抹水光占据,他自私的想留住她,他也怕独孤。

    止住脚步,明镜儿却没有回头,害怕一回头就会舍不得,眼泪不停的滴落,淡然地道:“我害怕时间会冲淡了记忆。”离开他太久太久,没有这些对他最刻骨铭心的记忆,她怕找不到回到他身边的路。

    踏出宫门,明镜儿看着前面的路,心里哭着道:“哥哥,爱很自私,自私得父王和镜儿都把难过、独孤、寂寞、痛苦都留给了你,让你一个人独自承受。”

    就要走了,原谅镜儿连对你说一声‘祝你幸福’的勇气都没有。

    若还有来世,镜儿希望自己不要出现在哥哥身边,因为没有镜儿,哥哥一定会拥有幸福。

    保重!

    ————※※————

    大明府,清冷得跟圣宫一样,除了下人和侍卫,就只有她孤单一人,如行尸走肉般走向地牢。

    厚沉的铁门在机械的转动下缓缓打开,地牢内散发着桐油火把燃烧时,散发出的独特的味道。

    明镜儿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走向地牢最深处,每走一步都潜藏着危险,每一个阴暗的角落内,都随时有生命在消失,包括李可纯的生命。

    这是她为墨君离做的最后一件事,离之前为他清掉路上的所有障碍。

    经过数重机关后,耳边隐隐有惨叫声,越接近地牢的最深处,惨叫声越清晰,明镜儿甚至已经能清楚分出是谁在惨叫。

    地牢的最深处,四间牢房呈扇形排列,每一间牢房大门都洞开着,里面四人在接受着不同的惩罚,在牢房外面摆着一把摇椅,摇椅旁边摆着小几,上面点心、水果、茶水一应具全。

    明镜儿双手握着茶杯,悠然的躺在摇椅中,闭上眼睛,似是在欣赏着四人的惨叫声。

    脑海中浮现的是她再次醒来时,看到的梵明日血肉模糊的身体,就像十年前母妃支离破碎身体一样,惨不忍睹,刺痛她的眼睛。

    拼尽所有的力气,烧毁仇人残留在枫城的罪证,与他一起埋葬在枫城中,可是突然来了一人,带着她和他悄悄开大火,可是那一段时间待她把一切安排好时,仇人的名单就静静躺在她身边。

    那个带走他们的人却没有了踪影,把仇人的名单记在心里,然后把浮川、浮华、浮世、浮生传到身边。

    待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后,她好好睡了一觉,只是再次醒来时,已经忘记枫城中发生的一切,甚至忘记他已经死掉的事实,然后他们就回天锦。

    听着惨叫声,明镜儿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梵明朗的封印根本没有封住她的记忆,封她记忆的是另一个陌生的男人,他说他叫——明烈日,出自大明王府,想要一些他想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明镜儿唇边忽然露出一抹悲愤的笑容:“明烈日,我也会让你尝尝‘得不到’的滋味。”她已经能预想到,明烈日会一辈子生活在悔恨交加中,因为他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地牢深处的惨叫声渐渐消失,明镜儿闭上眼睛道:“好好医治他们,别让他们轻易死了,本宫要他们十倍百倍千倍偿还。”*的伤再痛也好的时候,可是她的痛却无时不在。

    放下茶杯,明镜儿原路返回。

    回到拾月苑时,初夏、浮川、浮华、浮世、浮生、上官若水他们都在,一看到她走进来,全都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上官若水含笑道:“接下准备做什么?”

    明镜儿也浅浅的一笑:“收拾一下,我马上带你们去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那个地方因为有他,所以很美丽,有他的地方都是风景。

    拾月苑内一阵静默,上官若水看了看她,笑道:“我先回去,一会儿让浮华过来叫我。”如果不能预知到事情的结果,就跟着能让事情结果的人走。

    “浮华,不用带太多的东西,不过一定不能忘记带那个盒子。”

    明镜儿指着先是被浮华带走宫,然后又由她亲自抱回来的盒子,那里面的东西能实现她的愿望。

    此番出行,真的没带多少东西,不用一个时辰用到的东西已经收拾好,并装上马车。

    拾月苑大门,明镜儿拉着浮川的手道:“契约已解除,你不再是我侍女,而是我未来的皇嫂。哥哥,我交给你。大明府在大离内的一切,是我送你的嫁妆,你就大明府内好好待嫁,我会永远祝福你!”

    浮川听到这一番,似是交待遗言的话,心里一急:“主子……”

    到口的话忽然卡在喉咙中,眼泪默默的落下,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此番主子离开,就永远不会再回来,是永别。

    明镜儿抬起手拭去她的眼泪,取出一封信道:“这里有一封信,代我送给顾玉延。”是让他知道真相的时候,至于顾玉成和温慎涵,他们都是好人会幸福的。

    扶着浮华的手,明镜儿头也不回的踏上马车。

    如去年她回沧澜王府时一般,府上所有下人、侍卫皆列队相送,只是那时她还是郡主,一身傲气,尊贵端庄得让人不敢正视。

    “恭送公主殿下离府!”

    “……”

    洪亮的声音直上云霄,一声一声送明镜儿离开,回最爱的人身边。

    ————※※————

    天亮了,顾玉延发现枕边多了一封信,连忙打开信封,抽出信纸,打开一看,只见散着淡雅馨香的信笺上面用飘逸大气的字写着:“不必再寻找令妹,她死了,为她犯下罪行付出应有的代价。不必去找陛下要交待,一个月后本宫会给顾府一个交待;不必去找慎涵,他只是旁观者。”落款上只有三片鲜艳朝阳的红色的枫叶。

    红色的枫叶,明家的标志。

    顾玉延一怔后,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三片红色的枫叶,没想到雅歌的失踪竟然是她所为。

    他早就应该猜到,只是他不愿意相信,可是事实往往相反,偏偏是他不想要的结果。

    既然如此就看看一个月后,她能给他什么交待。

    迅速的收起信,若无其事的去上早朝,保是无论如何他想不到,这是一封诀别的信。

    明镜儿一行人出了离火之城后,为了防止墨君离派人跟踪,马上找地方换了一身装扮,弃掉豪华舒适的大马车,跨上早已经准备好的快马车,飞快的往前往华夏帝朝的方向出发。

    墨君离登基,以他的能力一切已成定局,明镜儿亦归心似箭,一路上快马日夜兼程。

    幸好她早有准备,每走一段路就有人安排好马匹、住宿、饮食,马匹累了换马,人累了住宿,饿了吃东西,恨不得马上就跑到身边,一秒钟都不能耽搁。

    除了初加入这支队伍的初夏,上官若水和浮华、浮世、浮生他们每一个人的心很沉重。

    因为他们不知道太子殿下人已经不在,明镜儿回去要干什么。

    因为未知,所以内心充满恐惧。

    经过一个多月奔驰后,在踏入华夏帝朝的国境后,明镜儿没有朝天域之城走,而是换了一个方向,最后到了一片终日云雾缭绕的山脉,穿过危险重重的瘴气林,翻过数座高山后,众人突然听到了一阵雷鸣的声音。

    上官若水他们跟着明镜儿继续往走,视线一个拐角后,巨大的瀑布出现在眼前,

    瀑布从排高耸入云,看不到顶的山脉上飞流直下,当真有银河落九天的波澜壮阔的气势,瀑布落在地上翻腾怒哮而去,像是一条愤怒的巨龙,正朝大海而去,前面早被急湍的河水冲出一个巨大湖泊,前面亦已经没有了去路。

    正在众人疑惑犹豫之时,明镜儿走上前,抬起玉手往深不见底的湖水中一拍,湖泊中间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飞速度旋转的湖水,看得众人一阵头晕恶心。

    突然一声炸雷响起,一个庞大的身影从漩涡中冲出水面,砰的一声砸在水面上,水花溅起十丈高,水花落下时如落了一阵雷阵雨,把众人淋成了落汤鸡。

    待水面恢复平静后,上官若水他们就看到两个庞大得像十八人圆桌一样的身躯浮在水面上,可是他们却只看到一个头高高在水中仰起,冰冷的眼眸傲视着岸边所有人,甚至有一丝不屑。

    除了明镜儿外,其他人不由害怕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的往退几步。

    浮华、浮世、浮生他们还抽出剑,挡在明镜儿前面,小心翼翼的戒备着,预防怪物突然扑向他们。

    浮华紧紧捂着胸口,颤着声音道:“没想到水中居然住都会一个怪物,吓死我了。”偷偷地瞧一眼水面的东西,看向明镜儿道:“主子,这是什么东西?”

    见到上官若水他们紧张的表情,明镜儿浅浅含笑道:“你们不用害怕,这就是华夏帝朝的护神兽肥遗,它有五百年没有露面了,一会就由它带着我们穿过瀑布,进入后面的溶洞。”

    肥遗,《山海经》里有记载的,一种两个身体共用一个头的神兽。

    当年它们可立过大功劳,可惜眼前的肥遗并不是最早的,从云天大帝墓中出来的肥遗,不然眼前这个湖根本住不下它。

    明镜儿示意浮华他们三人退后,若无其事的走到湖边,左手的指甲往右手食指上一划,食指上马上被划破一个口子,鲜血从伤口上流出来,染红了整个手指。

    看到她手上的血,浮华不由自主的惊叫一声,想都没想就冲上前,为明镜儿包扎扎伤口,却看到明镜儿把手上的水甩到了湖水中。

    血滴入水后,肥遗庞大的身躯马上朝他们游来,一直靠近岸边为止。

    见肥遗靠稳后,明镜儿连取下挂在马匹上,那个无论如何也要保管好的盒子,轻轻一跃落在肥遗身上,回头看向众人道:“你们都上来吧。”

    上官若水第二个跳上肥遗背上,走到明镜儿身边道:“镜儿,我们还走多久才到达目的地?”连日不停地赶路,他的身体都l累得快散掉,但愿那个地方的美丽风景,对得起他这一路上的辛苦。

    明镜儿指着瀑布,唇边含笑道:“快了,再就半天就能到,穿过眼前的瀑布,然后走过一个溶洞,再走过彼岸花海、枫林,就会到达我们要去的地方。”那里才是她和某人的天堂。

    肥遗靠近瀑布时,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众人不由的自主的捂住耳朵。

    只见明镜儿眉头微微一皱,玉手朝眼前的瀑布一张拍出,瀑布中间忽然分开一条道,肥遗带着众人平安穿入瀑布后面。

    就在他们穿过瀑布后,一行人惯性的回头看一眼,只见一股水流如巨石般从高空砸落,硬硬把下面的水面砸出一个深坑,看到这一幕,众人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水要是砸在他们身上,岂不是要粉身碎骨,果然是惊险无比。

    踏上陆地后,明镜儿用手拍拍肥遗的头部,肥遗庞大的身躯马上退回水中,眨眼间失去踪影。

    看着眼前长满青苔的石壁,众人知道路就在石壁后面,而站在最前面的女子,一定会带他们离开这里,所以看到这一切,谁都没有发出疑问。

    明镜儿往前两步,谁都没有看到她的动作,只见她衣袖一拂,眼前的石壁上的一块巨石就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光亮的山洞。

    走进去才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无数漂亮的石钟乳倒佳在上面,看得众人不停地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正如明镜儿所说,穿过瀑布,走过一个溶洞,然后就是彼岸花海,还有走完最后的枫叶林,就会到达目的地。

    看着眼前耸立在群山这巅的雄伟建筑物,众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到了,不过看着眼前几乎直通云霄的石阶,不由一阵唏嘘。

    见明镜儿已经往上走,急促的步伐让人觉得她已经得不及,其他人无奈的叹息一声,认命的往上爬。

    长长的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石阶,正好到建筑物前面的一座巨大石碑前,可惜如此巨大的石碑上面还没有隽刻上字,所以上官若水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明镜儿却缓缓走上前,伸手轻轻抚着石碑,背影在不停的颤抖,众人不由惊讶的唤一声。

    “镜儿。”

    “主子。”

    “公主。”

    明镜儿仰起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深深的看着眼前的石碑。

    没有人知道这里是他的陵墓,因为她连他的名字都不能刻在上面,更没有人知道,这里就是传闻中的虚云山,亦是他陵墓之所在。

    虚云,一切皆是梦里浮云、镜里花。

    已经忘了当日是怎么带着他来到这里,抑或是有人带着她一起来,只知道把他送入后陵墓后,她就忘记掉前面发生的一切事情。

    后来的事情,浮华,浮川、浮世、浮生他们都知道。

    应该有一个人,不,应该是两个人在这里等她,明镜儿收回眼中的泪水,继续往前面走,并没有直接走进那座雄伟的建筑物,而是越过它往后走,直到眼前出现一排竹寮才停下脚步。

    其中一间竹寮吱吖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从里面走出一道颀长高大的身影。

    那出色的容颜只能说是朗月清风,回风流雪,凤眸明亮得如黑夜里最亮有星星,一身白袍在他身上,诠释着最尊贵的风华。

    除了明镜儿外,一行人面上露出一丝愕然,上官若水回过神,含笑道:“原来是烈日世子,没想会在这里遇到你。”看来此人对枫城之事也是知情的。

    听到上官若水有称呼,浮华和浮世、浮生他们连忙见过礼:“见过烈日世子。”

    烈日世子,即明烈日,是玄洲大明王明氏一族的后人,跟梵氏皇室是宗亲,只是他为何会出现这里,主子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就在此时,另一间竹寮的门也被推开,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一行人更是惊讶不已。

    吕相,华夏帝朝的第一相,他怎么也出现在这里?带着重重的疑惑,一行把目光落在那脸上带着淡淡笑容的女子身上。

    相信她会给他们一个解释,现在的她就跟风一样难以琢磨。

    明镜儿淡淡的扫了一眼明烈日,走到吕相面前道:“见过丞相大人。”

    整个华夏帝朝,能让她从心里信服的人,除了梵明日,就是眼前须发皆的丞相大人——吕略。

    此人无论是才学、能力、人品、皆是人中极品,所以素来“华夏第一相”的美称。

    吕略也拱手道:“老夫见过姑娘。”一众朝臣,就数他跟明镜儿打交道最多,也是朝臣中唯一看到过她的容颜,亦知道她代梵明日批阅奏折的事情,两人算是老本识。

    “浮华,把东西拿过来。”

    明镜儿轻唤一声,从浮华手中接过包袱道:“玉玺、九洲令、太子印鉴,全都在里面,本宫在此把它们转交给丞相大人,也算是了殿下的心事。另外还有一件事,希望丞相大人能成全。”

    吕相接过包袱打开一看,果然见华夏帝朝的九龙血玉玉玺、九洲令牌、太子印鉴全都在里面,把包袱交给明烈日道:“姑娘,还有何事需要老夫帮忙?”

    明镜儿转身看着远处山峰,淡然如风地道:“枫城出事那一天,原是本宫与太子殿子大婚的日子,可是我们婚礼还没得及进行就出事,本宫希望丞相大人今日能为我们主婚,让我们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

    想到这里,时间仿佛飞回到一年前的五月,那时候夏天才刚刚开始,天宫的积雪依然没有消融,她想回天锦帝朝,履行母妃当年承诺:十年后会有人为她报仇。

    天宫上,尽管这里因为地势太高,一年四季都跟冬天没什么差别,承天宫的彼岸花却又依时开了,红的似火,白的似雪,这是她第九次看到彼岸花开。

    记得刚到承天宫的时候,也是彼岸花开的季节,看到红色的彼岸花时,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慰藉。

    因为拾月山庄的枫叶也是红色的,可是后来她才发现,枫叶的红是因为阳光,彼岸花的红是因为黑暗。

    两者,一个绚丽灿烂,一个阴暗幽冷。

    两人初相遇时,她就像是阳光底下合成的,一年一飘落的绚丽灿烂的枫叶,梵明日是地狱里忘川河溺水浇灌出来的,阴暗幽冷、花叶永相错的彼岸花。

    两人内心的世界,就像光明无法理解黑暗的寒冷,黑暗无法接受光明的灼热。

    九年的时间内,两人是经过无数的磨合,无数次的误解和理解,方慢慢地一起走过十个年头,然后谁也离不开彼此。

    想到去年的五月,明镜儿脸上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神思已经飘远……

    九重殿上,窗户迎着朝阳敞开的书房内,明镜儿一边批着奏折,一边小心翼翼看着着正在抚琴的男子,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却又不甘心如此,玉手拿起一份奏折,无奈打开看了一眼,丝毫没有注意到男子唇边的笑意。

    随手把批阅过的奏折放到一边,端起笑语刚沏上来茶,对门外的小太监道:“陶之,把这些奏折发回各地。”

    顺便无奈的看一眼男子,在心里对住在玄殿上当甩手掌柜的何在帝诅咒了无数遍。

    批阅奏折明明是帝王做的事情,偏偏早早把这些事情丢给儿子,儿子又直接把事情甩给她这个外人,若是让朝中臣子知道,这些年来批阅奏折的人一直是她,只怕会把她直接押到广场上斩首示众。

    梵明日十指弹拔挑按着七根琴弦,面无表情地道:“你有话要跟我说。”明明跟明镜儿说着话,琴声却丝毫不受影响,似是在对空气说话一般,可是他深邃的眼眸,分明有她的缩影,让人觉得他心里一直有她的位置。

    明镜儿放下笔坐到梵明日面前,趴在放置古琴的木案上道:“镜儿答应过娘亲,十年后会为她和明氏一族报仇的,现在就是第十个年头了,镜儿想回天锦,报完仇我就回来。”她会尽快回到他身边。

    叮!

    琴弦断了,梵明日看着她道:“到时候,你会合得回来吗?”

    锐利的目光紧紧着她,继续问:“你的父王和兄长健在,你会舍得离开他们吗?他们也舍得放你走吗?”

    明镜儿面上一怔,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跟在他身边,接受他安排的各种训练,父王和哥哥早已经从他的生命中剔除掉。

    尤其是知道那个她应该叫一声父王的男人,娶了皇室的公主后,她已经不再把当他成是父亲,她只是明氏一族的继承者,她姓明不姓墨。

    “除了你,我一无所有。”明镜儿不假思索的回答,她的生命里只有他。

    “我还是不放心,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梵明日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捏着明镜儿的下巴,把她的脸接近自己,低头在上面用力的吻着她的唇。

    “什么条件?”明镜儿含糊的吐出一句话。

    “成亲,只有我们成亲了,我才放心让你回去。”梵明日眼眸内闪过一抹灼热。

    成亲!骤然听到这两个字,明镜儿心里一震,犹豫了一下道:“可是太子大婚,得花很多时间准备,我已经等不及了。”

    太子大婚绝不能马虎,就算他和她都不在意,其他人也不会允许。

    从择日子,到准备,到成婚,最少得三个月的时间,可她不能再三个月,必须在十月回到锦都,所以根本不可能在大婚以后回去,况且大婚以后她的身份就会昭告天下,对她回天锦报仇不利。

    明镜儿扁着嘴看向梵明日,梵明日手伸摩擦着她的小脸,露出一丝笑容道:“这个本殿自有安排,你只需要听从我的安排,本殿担保你能在十月回到锦都。”

    因为他这一句话,便有了枫城的简单鲜为人知的婚礼,他说:“我们先成亲,待你报完仇后,我亲自到把你从天锦接回来,再举行盛大的婚礼,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后来她才知道,在他们初遇时,他就已经决定要她当他的帝后。

    回过神,明镜看着眼前吕相道:“我想永远陪在殿下身边,他一个人太孤单了。”

    他们成为夫妻后,可以像在天宫上一样,日夜相依相伴,永远也不会再分开,任何力量都不能。

    吕相犹豫的看了明镜儿一眼,明烈日走上前,抢在他之前道:“明镜儿,本世子继承帝位,同样可以册封你为帝后,你何不……”

    “你应该庆幸,本宫没有砍掉你的手。”明镜儿冷冷扫他一眼,当日她与独孤玦、景烨太子交手受重伤晕迷后,而他竟然趁她昏迷之际,用他的爪子碰了她的脸。

    明烈日面上一怔:“本世子对你的心意、情意,不比梵明日差。”

    从在枫城看到她在城楼上起舞轻歌,再到把她和梵明日从枫城带走后,这一路上他就在不知不觉中爱上她,为她动了心,动了情。

    闻言,明镜儿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怒火,冷冷地道:“我的心,在当日你袖手旁观,看着太子殿下被四人折磨而死时,已经碎了一地。”

    当日他若不是一直在袖手旁观,怎会及时出现的救走他们,若是他肯出手帮忙,殿下不会死的。

    明列日听到这番话,整个人猛的一震,看着她冰冷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后退开几步,心里只有浓浓的愧疚感,可是……若是当日他出手了,结果又会如何呢?

    不再理会明烈日,明镜儿静静的看着吕相,吕相沉默了好半晌后,才点点头:“好吧。老夫愿意为你们主婚,让你们成为真正的夫妻,明天……”

    “就今天吧。”明镜儿迫不及待的打打断吕相的话,她一刻也不想等,只要回到他身边。

    “可是……”吕相还想说话。

    “吕相,没有可是,本宫这就去梳洗,换上嫁衣。”明镜儿脸上洋溢着喜悦。

    回头含笑道:“初夏,你到下面采些彼岸花来,要红色的;浮生、浮世,你们去准备热水;浮华,你把嫁衣熨平,一会再侍候本宫沐浴。”

    上官若水看着沉浸在喜悦中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怎么也笑不出来。

    太子殿下已经不在了,可她却坚持要跟他完成婚礼,难道她要一个人永远守在这里,岂不是太过悲剧,可是他无法开口阻止。

    吕相没想到明镜儿如此着急,迟疑了一下道:“好吧。”

    竹寮虽然简单,内里却是一应具全,。

    热水很快就准备好,满满的一池子上飘着厚厚的一层红色的彼岸花花瓣,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彼岸花的幽冷清香。

    明镜儿就坐在浴池内,浮华正在洗发的香露,替她细细地洗着头发,极为享受着这沐浴的美好时光。

    闭着眼睛,明镜儿幽幽地道:“浮华,等我和殿下成亲后,你和浮世、浮生就回古家吧,或者,你若是愿意,就跟在若水身边,我相信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不要。”

    浮华一口否定,眼圈儿一红道:“奴婢要永远跟在主子身边,侍候主子,主子不要赶奴婢走。”

    明镜儿一笑:“傻丫头。”

    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是梵明日亲自带她进来,那时候他刚把她拐回华夏,途经此地时,顺便过来看看。

    那时候这陵墓才刚刚选好址,她还很不解的问过他:“为什么这么早就选好陵墓的地址?”

    当时年仅十岁的他,像大人一样告诉她:“世事无常,早做好准备,方能做到有备无患,把一切掌握在手中。”

    于是,在他死后,她毫不犹豫的把他带到了这里。

    沐浴过后,明镜儿用内功烘干身上和头发上面的水,任由浮华替她换上崭新的,绣着金色彼岸花的红色兜衣,再穿上雪白的中衣中裤,最后才换上浮华熨烫平整的大红嫁衣。

    奢侈华美的衣袍在明镜儿身上展开,一只金色的凤凰从下盘旋而上,凤凰头恰好落在胸前,凤眸栩栩如生,配合上明镜儿尊贵古朴的气韵,显得大气凛然,让人不敢正视。

    看到衣服上面绣的金色九尾凤凰,初夏才发现这是一袭嫁衣,而且是国母才有资格穿上的九尾凤凰嫁衣,可她要嫁的明明太子殿下?

    疑惑在初夏心中升起。

    装衣服的盒子内,除了嫁衣外,还一顶精致的凤凰冠,项链、耳坠子、手镯、另名还有一双刺绣精美的红绣鞋,一双雪白的袜子,新娘子成亲须用的物品,盒子内一应俱全。

    初夏为她梳着发髻,看着镜儿子神情有些激动的女子,不由自主地道:“公主今天大喜,还应该上一些胭脂和口红,这样看起来更精神……”后面似乎还有话要说,却没有说出口。

    明镜儿微微的点点头,此时此刻,她绝世的容颜上,有一抹属于新娘子独有的娇羞。

    正是如此的神情,让她看起来恍若天人,连初夏也不得不承认这是震撼凡人的天人之姿,可惜这样的女子却甘愿嫁给一个死人,也不知道那华夏帝朝的太子殿下,是何等风流的人物。

    梳妆完毕,戴上华贵的凤冠,一股母仪天下的帝后气势由内而发,让房间内两人不由自主的下跪。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明镜儿抚着她含羞带娇的脸,想到她终于可以嫁给他,心里有些激动,眼眶中含着泪水道:“浮华,本宫好看吗?殿下看到后,会不会喜欢?”

    浮华含笑道:“主子比天上的神女还漂亮,殿下若看到,也一定为主子的风华倾倒。”心里却有一抹浓浓的伤感,泪水也不由自主的在眼眶中打转,却努力的不让它流下来。

    初夏看到后,故意责备地道:“今天主子大喜,是高兴的日子,你这丫头哭什么,该为主子高兴。”她跟明镜儿身边不长,可是凭借她的敏锐,还是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氛。

    明镜儿含笑点点头,盖上龙凤呈祥的红盖头,扶着浮华和初夏的手臂缓缓走出竹寮,在她跨出门槛的瞬间,早就候外面四人不由的看痴了,即便没有看到她的容颜,也被她的绝世风华倾倒。

    上官若水走上前,含笑道:“你今天真漂亮,殿下看到后,一定会把你收起来,不让任何人窥视。”然后才小声道:“恭喜你!”

    明镜儿也小声道:“我把浮华交给你,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珍重。”她希望有情人都能相依相守,别像她这样,充满着遗憾。

    以前她不懂梵明日的心,用执著挥霍着他的爱,用任性伤了他爱她的心,当她懂得时候,一切却那么的短暂,她还来不及好好的体会,他们已经阴阳相隔,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她会永远永远陪在他身边。

    看着这样的明镜儿,明烈日压抑着内心强烈的情感,淡淡地道:“吕相已经在大殿内等你?”为何不是他先遇上她,若先遇上他,他必不让她为他而伤心,为他而孤独的过一世。

    梵明日,你何其有幸遇上她。

    或许还有希望,只要她活着,一定会为他的诚心感动。

    感觉到明烈日的目光,明镜儿微微的抬起头,一步一步的走向雄伟的大殿,长长的裙裾拖在身后,纤柔的背景尊贵优雅、大气张扬,仿佛不是太子在娶太子妃,而是一代帝王在迎取帝后。

    步入大殿内,吕相已经在里面等着,明镜儿从袖中取出一轴黄卷,双手送上道:“这是太子殿下当日亲自拟写的赐婚和册封圣旨,麻烦吕相为我宣读。”这也是他五年内,唯一下过的一道圣旨。

    吕相接过圣旨,打开一看,确实是梵明日的笔迹,含笑道:“姑娘放心,本相一定不会让姑娘失望。”

    “明镜儿接旨!”

    展开圣旨后,吕相洪亮的声音响起,明镜儿在浮华和初夏的帮助下下跪,只听吕相念道:“奉天承运,陛下诏曰,明氏嫡女镜儿,温正恭良,珩璜有则,礼教夙娴,慈心向善,谦虚恭顺,深得朕心,曾奉太后懿旨,奉圣谕赐婚太子,册为太子妃,居太子东宫主位。钦此!”

    明镜儿低着头,抬起双手道:“明镜儿接旨,叩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感激万千的叩了三下头

    “太子、太子妃拜堂行礼。”

    明镜儿把圣旨交给初夏,抱起梵明日灵牌,孑然而立,众人看着不由一阵心酸。

    吕相高声唤道:“一拜天地!”

    明镜儿抱着灵牌,转身面向大殿门外,弯腰行礼,吕相继续道:“二拜陛下、帝后!”明镜儿又转身对着天域之城的方向弯腰行礼。

    吕相又大声唱道:“夫妻对拜!”

    灵牌被放置在明镜儿的对面,明镜儿对着灵牌深深的弯腰,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地板上溅开,水花把每个人的心都淋湿。

    浮华的眼泪刷一下流出眼眶,靠在上官若水的肩膀上,无声的抽泣。

    明镜儿回想梵明日的每一句话,心里轻轻问:“明日哥哥,你说过一个合格的帝后,是要从小陪养的,现在我终于是你的妻子了。我合格吗?”

    “礼成!”

    随着吕相一声高呼,这场婚礼终于结束,可惜却没有洞房花烛夜,一阵风掀起了明镜儿的盖头,露出她满是泪印的面孔。

    看着上官若水,明镜儿抚着脸道:“若水,我今天漂亮吗?”

    上官若水看着盛妆中的明镜儿,扬起招牌式笑容道:“漂亮!某人真是有艳福。”笑容中多了一丝苦涩。

    婚礼已经结束,明镜儿含笑道:“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竹寮中有酒,有好吃的,你们一定要为我好好庆祝,要不醉无归。”

    他们成亲,怎能没有酒席呢?

    浮华努力堆起笑容道:“奴婢给主子也送一份进来,不能饿坏了新娘子。”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可是她高兴不起来,她甚至不敢看明镜儿充满喜悦的眼睛,生怕她会发生她的悲伤。

    送走众人后,明镜儿站在梵明日的灵牌前面,想到方才行礼没有礼乐声,柔声道:“明日哥哥,就让镜儿再为你唱一首歌你最欢的歌,跳一支你最喜欢的舞,庆贺我们今日大婚之喜。”朱唇轻启,动人的歌声飘出大殿外面。

    野有蔓草,零吉溥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突然听到这歌声,刚走下石阶的浮华,再也抵制不住的哭出声,坐在大殿最下面的石阶上放声大哭。

    明烈日整个人都僵住了,唇边忽然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心里暗道:“我为你动了心,动了情,你却告诉我,你的心早碎落一地。”

    如果当日他没有袖手旁观,结果会不会不同。

    明镜儿唱着跳着,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九重殿。

    殿外彼岸花开得正好,他就坐在玉镶金的龙座中,姿态极致的慵懒,神情一派悠然,偶有长风吹入殿内。

    一刹那间,他的墨发飞扬,红衣翩翩,那画面美得无法形容,她已经醉在他浅浅的笑容中,看到他抬起修长得手,朝她勾勾手指道:“镜儿,过来。”她就不由自主的扑入他的怀抱。

    穿着红色绣花鞋的玉足,在灵牌前面,大殿中间的位置飞快的转动,展开的大红色衣袖看起来像是飞翔的翅膀。

    微微抬起头像是凤凰望天长啸,眼泪从凤凰眼角飘落,冲掉了她脸上的胭脂,连有东西从她衣袖中飘出,她亦全然没有察觉到。

    明镜儿不知道自己踩到了哪里,突然听到一阵机器转动的,大殿的门窗砰一声紧紧合上,大殿中间地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宽敞的入口。

    有石阶直通下面,明镜儿毫不犹豫的走下石阶,她要去他的身边。

    就在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入口中,地板重新合上,大殿的门穿才自动的,缓缓打开。

    大门才打开一个人大小,浮华和上官若水他们就疯了似的冲了进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所有人面上都一阵惊愕。

    七双眼睛不停的寻找着明镜儿的身影,可是里面就是没有半个明镜儿的影子,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就这样平空消失。

    浮华着急地道:“我们分头找,一定要找到主子。”

    上官若水敛起了笑容,淡淡地道:“不必找了,她已经陪在太子殿下身边,我们都想错了。”她根本不是要为太子殿下守陵,而是要随他一起去,失去了太子殿下,她已经生无可恋,唯有生死相随。

    “你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

    “主子去了哪里?”

    “公主去了哪里?

    众人不约而同的问上官若水,上官若水往旁边的地板一指,只见一块摊开的素帕,静静的躺在上面。

    上面用娟透飘逸的字体写着:“我去找明日哥哥了,我答应过他,报完仇后就永远陪在他身边,不要下来打扰我们。记得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在正午前必须出了瀑布,不然你们将永远困在虚云景。初夏,告诉我哥哥,我跟心爱的人一起,很幸福!”落款是三片枫叶。

    “不……”

    浮华大叫一声,痛哭出声,拉着上官若水道:“机关一定就在大殿内,我们找找,我们找找。找到了我们下去找主子,我们一起劝劝她不要死,她不能死……”强烈的悲伤,让她一下说不出话,只能不停的流泪。

    上官若水把浮华圈入怀中,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我们阻止不了她,或许这样她会幸福。”

    他们根本不救不了她,也阻止不了她,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机关在哪里,即便找到了,只怕也已经……来不及。

    明烈日看着那些文字,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后悔了,后悔那日不应该袖手旁观。

    这样梵明日不会死,她也就不会死,虽然得不到她人,最起码她还活着,能听到她的歌声,能看到她的舞蹈。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跟他多说,就如风消失在他的面前,他心痛如恨割。

    吕相叹息一声,第一个走出了大殿,他是华夏的丞相,没有了谁,他都要继续做该做的事情。

    翌日正午的前一刻,上官若水一行人,终于穿过了瀑布,踏上陆地。

    吕相看着已经被瀑布封住的路,想着两人的倾城才华,就要永远掩没在这一片不可穿越瀑布后面,再次发出一次轻轻的叹息。

    淡淡地道:“我们走吧。忘记掉这里,不要打扰他们的清静。”依然是第一个离开这里。

    ————※※————

    地宫下面,明镜儿顺着石阶往下走,然后穿过华丽的长廊,再走过一片鲜红似火的彼岸花,再走上一段长长的石阶,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大殿。

    上面的牌匾上,书写着“九重殿”三个龙飞凤舞,霸气尊贵的大字,明镜儿认得,那是梵明日的字迹。

    桃花眼中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一把推开大门,大声道:“明日哥哥,我回来了,依照我们约定的时间回来了,没有让你久等。”带着笑容,流着眼泪,一步一步的走向大殿的尽头。

    里面的布置,跟天宫的九重殿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时,在殿尽头,盘龙坐椅的下面,摆放着一副透明的巨大水晶棺椁。

    大红的身影静静的躺在里面,那种安静就像是睡着一样。

    走到棺椁旁边,明镜儿看着里面如睡着了男子,忽然起身转了一个圈,趴在棺椁上道:“明日哥哥,镜儿穿上你准备的嫁衣了,好看吗?”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妻子,谁也抢不走……”

    “你当年种在外面的彼岸花开了,白色的像雪,红色的像火,就像日落时的夕阳……”

    “我刚才用那些花沐浴了,你闻闻,香不香?”

    “……”

    明镜儿不停的跟着棺椁中的男子说着外面的事情,精致的小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那笑容灿若早上升起的朝阳,人生到了这里,似乎已经很美满,她已经无所求,只希望能静静的跟心爱的相伴在一起。

    玉手轻轻抚过棺椁内男子熟悉的容颜,虽然脸上几道疤痕,不过丝毫不影响他美,在平静淡然中透着一股恶魔的诱惑。

    明镜儿把一颗药丸塞入口中,然后静静踏入棺椁内,躺在男子身边,枕着他的肩膀,缓缓的闭上眼睛……

    明日哥哥:

    最幸运的事情,是与你相遇;

    最快乐的事情,是与你相爱;

    最开心的事情,是看着你笑;

    最高兴的事情,是为你跳舞、唱歌;

    最美好的事情,是你对我说“我爱你。”

    最想做的事情,是我对你说“我爱你。”

    最难忘的事情,是跟你在一起的每天每时每刻;

    最幸福的事情,是死后,我能躺在你身边,与你同穴共衾。

    ------题外话------

    此文因为灵琲的失误,不得不提前完结,其实就是想写一个带着淡淡遗憾,残缺而美丽的故事,不过灵琲也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准备迎接砖头。

    再有,因为有读者留言,说灵琲的《丞相的世族嫡妻》烂尾了,灵琲也觉得当时完结得太仓促,所以灵琲会在过完中秋,过完爸爸的生日后,即9月14日重新写此文,不是番外,而是正文内容,争取不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