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西域风云(6)

黑曜圣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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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庙堂上的人自然操心庙堂之上的事儿,而在基层脚踏实地的人,则关心自己眼前的事儿。作为女皇的平阳担心的是整个安西都护府的大局,而段正钦则更关心什么时候把这一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沙盗全部摁死在马尿里。

    在误打误撞中发现陈四娘有问题之后,老段对马厨子的审问并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进展。因为除了知道了一些陈四娘的生平外,关于沙盗的事情,基本上还是没头绪。

    段正钦想了想,决定去疏勒的煤炭场那边去看看,找找还在那边做苦力的原沙盗成员。

    疏勒的煤矿在莎车,也就是后世的莎车县克拉图斯-罗马沟煤矿,储量3300万吨。安西都护府和天山道的罪犯基本上都会被扔到这里来做苦力。所以这个煤矿也被安西当地人称为苦窑。

    虽然叫苦窑,但是疏勒煤矿的条件和伙食都还不错。毕竟是重体力劳动,当然主要是疏勒煤矿几乎供应着整个赤河流域。能够稳定的提供煤炭才是真的。在煤炭供应的巨大压力和利润面前,作为主要生产工具的囚犯们,起码吃饱并且有一定的脂肪摄入是必须的。

    老段他们决定兵分两路,周车和谢二九立刻返回疏勒,先上报疏勒都督府,然后去矿上提审囚犯。而老段他们三个司法骑士去曾经沙盗活动的地方再搜集一下线索。

    说干就干。周车和谢二九走了,老段他们三个也准备离开龙门客栈的时候,傅勇仪找上了他们。

    “你要跟我们走?我们可是隶属大理寺的司法骑士,并没有雇用你的经费和权力。”苏雯对这个一身黑,然后在那里扮酷的人多少有些好奇。

    “我不要你们雇佣。这昆仑沙海之中,想要找一个人是真正的大海捞针。这两年受四娘照顾,如果四娘有厄,傅某寝食难安,所以想借助几位上差,一同谋划,找出四娘下落。”

    老段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点了点头:“也好,但是听从指挥。我们司法骑士不是你们这些到处闯的刀客,自由一番规矩。”

    “傅某省的。”

    老段皱了皱眉头:“你要知道,目前陈家姑娘乃是嫌犯,若是她真与沙盗沆瀣一气,或者她本人就是沙盗的眼线,你待如何?段某虽不甚灵敏,但也看的出来,你对陈家姑娘甚有感情。若让你跟上,我们岂不是抱蛇在怀?”

    傅勇仪双眉一轩:“傅某愿自缚双手,任凭诸位上差处置!且傅某久居沙海,对寻人寻地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诸位若是不答应,傅某只能缀在诸位身后了。”

    话音刚落,方永手中的短矛已经戳到了傅勇仪的面前一寸的地方。而傅勇仪不闪不避,面色如常。

    “哼,还是条汉子!”方永冲老段点点头,撤回了短矛。

    话说道这份儿上了,段正钦也只能答应。

    就这样,傅勇仪也骑上一匹马,跟在了众人身后。

    方永自然没啥表示,但是苏雯就不一样了。

    “段哥,真让他跟着啊。他们这些刀客能信吗?”

    “能不能信,分人,也要分事儿。”老段扯了扯包头的布巾,“有人看上去老实忠厚,可若是有急切之事,暴起伤人的,也是这种人。有些人也许平日里奸猾,视规矩为无物,但是也会在些场合里如白染皂。”

    “希望吧。希望这人真的像表现那么为那个陈四娘着想。”

    ……

    沙盗在沙漠里生存,最大的本事就是找到物资。而最重要的物资,自然是水。徙多河作为一条季节河,五月份正好是开始流量加大,河水潺潺的时候。青碧色的高山融雪在黄沙中流淌,夕阳散发着红亮的光芒,颇有一番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味道。

    徙多河过了蔚头洲之后,河面就开始时断时续,今年雪水少,河面也窄小。今年河滩上的草甸子也比往年要稀疏。

    陈四娘从马上跳下来,活动一下腰背,让自己的马匹自己去吃草。她在河里掏了两口水喝,然后又把自己的水袋装满。

    她其实很羡慕葱岭守捉或者其他大头兵那种金属水壶,装的水多,而且还不会像皮质水袋一样,天气一热就一股怪味儿。

    季节河流最大的问题就是会到处乱跑,让你记不住地标。陈四娘看了一下远处的太阳,然后计算了一下脚程,开始离开岸边,向沙海的深处走去。

    沙盗的落脚点绝对不会简单的靠在河流边儿上,他们基本都在沙海的深处。

    徙多河处于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西部边缘地区,在这里,沙漠还不是塔里木盆地核心地段那种连绵不断的沙丘。在这里还有一些丘陵地区,这里的山被风侵蚀严重,形成了一些雅丹地貌。而看见这片山,陈四娘就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风吹过这里,发出好像鬼哭一样的声音。陈四娘牵着马,从一块风化的巨大岩石旁白走过,一支响箭嗖的一声落在了自己的身前。

    一个披着皮袍的汉子从旁边的一块土包上探出了身子。

    “停下,不要再往前了。”

    捡起那支粗糙的响箭,陈四娘眯着眼睛,抬头看那个汉子。

    “多吉,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

    “卓玛,你是汉人了,汉人不该来这里的。”那个汉子从土包上跳了下来。

    “可是我已经来了,你连让进去喝一碗水都不行吗。”

    那个叫多吉的汉子叹了口气:“我们不能让狼头的女儿饥渴,跟我来吧。”

    从这里继续往深处走,走出这片风化的丘陵之后,环境豁然开朗,一个长满红柳和胡杨的绿洲突然出现在了人们的眼前。在绿洲的中央部分,有一个小小的湖泊。

    一般的沙漠绿洲必然会有水,这些水的来源千奇百怪,但是基本上就是那么几种途径。

    一是地下暗河,二是地下水冒出的泉眼,第三是地势低洼,下雨量大,蒸腾量低的时候,会形成季节湖泊。

    这里显然是一处地下暗河出口。不过水量并不丰沛,不是那种正经沟通地下水的暗河,而是雪水融化后进入地下通道然后冒头的那种。

    在湖泊的边上,有不少的帐篷和毡房,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聚落。在一个小土堆上,有一座粗糙的造像。

    这里有中年人,有壮年人,有女人,唯独没有老人和小孩儿。还能看见一个少了半个脚掌的人在那里编筐。

    任谁也想不到,这里的人,就是闻名遐迩的沙盗。

    所谓的沙盗,其实就是一群活不下去的人而已。他们之中有汉人,有突厥人,有象雄人和吐蕃人,还有吐火罗人,康居人。在安西这个地方,在唐军没有征服这里之前。他们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奴隶。

    成为沙盗,也仅仅是为了活着。很多人活不下去了,就会成为沙盗,所以沙盗也就会越来越多,无论如何,都剿灭不了。

    因为昆仑道的城主和大豪们,会批量的制造沙盗。

    进了一座毡房,那个叫多吉的人让陈四娘先做,自己出去了,不一会儿拿了一个水罐进来,还有一只陶碗。

    “喝吧,在此住一晚,明日我送你出去。”

    “你们为何不搬到疏勒或者姑墨去,定要守着这里?”

    “因为这里能拜神。”

    “汉人从来没说过不让人拜神!”

    “我知道。”多吉给陈四娘倒了一碗水,“我们其实就是不想变成汉人。我们是象雄人,是吐蕃人,是突厥人,虽然变成汉人没什么不好,但是狼头到死都是吐蕃人,他虽然让孩子们都去做了汉人,但是我们这些被狼头救回来的没什么能给狼头做的,就只能坚持不当汉人。”

    “好好,我不跟你说这个。我先不会走的,我要等牙叔,你们不能再做生意了!”

    “牙叔?”多吉有些疑惑的问到,“卓玛你为什么要来这里等牙叔?我们并未曾做生意啊。”

    他们嘴里的生意显然不是什么正经生意,而多吉的话,让陈四娘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牙叔不在这儿?”

    多吉的脸色更奇怪了:“牙叔自然不在这儿,牙叔不是跟着你吗?自从狼头死后,我们从未做过生意。汉人虽然不拜神,但是汉人公平,我们在姑墨做工,并未再做生意啊?”

    陈四娘一下子站了起来,牙叔不在这儿,那牙叔领着的沙盗们,到底是谁!?

    陈四娘在沙盗的据点陷入疑惑的时候,周车和谢二九也抵达了疏勒。他们进了疏勒城后,便直奔都督府而去。

    但是抵达都督府后,门前的景象却吓了他们一跳。

    大量的士兵在都督府进进出出,一堆卖牛羊和腊鸭,咸鸭蛋的商贾正一车车的往都督府的后仓库拉东西。几个大称摆在那里,称好重量后,负责清点的仓曹参军就写一张票,然后扣上都督府的印章,交给卖东西的商贾,那商贾摁上手印,留下两份后,便拿着自己那一张票去旁边的一个先生模样的人那里领一大把银镚子。

    “这是要打仗吗?”两人带着这种疑问进了都督府,正好碰见顶盔贯甲的疏勒都督可达志。同时也知道了现在到底在干嘛。

    康居奏报,萨珊波斯东方总督的军队骚扰河中,康居等小城邦和部落告急。疏勒都督府作为先锋,马上要出克孜山口,跟萨珊波斯人打第三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