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领导们

庹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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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三省转头往门口望去,却不见刑宇。

    只有一位清秀斯文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叶三省不仅在电视上见过,上次张省长现场办公也见过,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张子高。

    张子高门口这么一站,面向门口的官员都看见了他,都一齐停止了动作,站直身子,跟着其他人也受到影响,一瞬间,整个活动室都静了下来,只听见乒乓落在地上轻轻的声音。

    张子高冲大家笑笑,点点头,往旁边一让,大家只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两个人从门口走进。

    当先一人,头发油亮,西装革履,气宇轩昂,正是江城市*委书纪刑宇。

    跟在他身后一人年约三十,也是西装革履,矜持不凡。

    他们一进来,大家都看着他们,迎了上去,却前后有序,并不混乱,叶三省跟在众人身后,看着表情俨然的众人,心里一震,这就是官威。

    上次见到刑宇,是跟在张省长车后,就跟普通的官员见了领导没有什么两样,脸上带笑,注意力全在张省长身上,毫无锋芒,也不可畏,可是现在这样这么一站,一扫众人,也不说话,却自有一股威势迫人。

    袁方来本来坐在椅子上,看见张子高已经明白,站起来,走两步,刚好迎着刑宇,两人握手,刑宇满脸带笑说欢迎袁局来江城指导工作,袁方来说又给刑书纪添麻烦了。

    他俩级别一样,一人是地方诸侯,一人是中枢要员,实力各有秋千,也算相当,刑宇是地主,自然要摆出热烈豪爽架式。

    刑宇又跟陈天云握手,说了一连串的排比句感谢这位杰出运动员对家乡的关心和奉献,说以后回家一定要说,他有空必定跟他打球吃饭。

    跟着一干乒乓聚会选手上前跟书纪见面,大多是刑宇部下,某个单位的负责人,某公司老总,还有一位作家,一位书法家,基本上都是刑宇熟悉,见过的人。

    刑宇握了几人的手,举起双手说,我们就先不内部交流了,不然冷落了贵宾,我先跟袁局长打一局。

    转头不忘照顾陈天云,说你是专业,我今天就不班门弄斧了,改天再请教。

    脱了西装外套递给一旁的张子高,接过身后那位年轻人给他选的球拍,跟袁方来进了比赛场,练了几个球,然后宣布开球,袁方来先发球。

    刑宇穿的皮鞋西裤,自然不是为了来打乒乓的,但是这么上场,又显得对客人的重视,袁方来也没脱外套,所有的人自然都围在挡板外助阵。

    刑宇球技竟然也不错,乒乓也果然是全民参与的一项运动,每个人都可以打几下,两人比分交替上升,到了九平后,袁方来连得两分,拿下比赛。

    刑宇带头鼓掌,说省上的领导果然水平就是高,袁方来笑着说承让,书纪放水,暗箱操作。

    刑宇把球拍递给年轻人,接过张子高的外套穿好,对袁方来和陈天云说,两位省领导来江城指导工作,本来应该全程陪同,但是两位也理解,别人春节是放假,我们春节是打仗,今天他这个书纪还有相当重要的任务,上午拜完了江城退休老干部的年,接下来要去省城拜年,所以今天就陪不了两位贵宾了。

    袁方来和陈天云都说理解。

    刑宇召唤谷陵,谷陵早就等候在一旁,——刚才刑宇进来,他可以第一个上前迎接,但是放慢脚步让袁方来他们走在前面,他一直站在刑宇不近不远的地方。这时赶紧上前。

    刑宇指着谷陵说马市长也出去拜年了,两位贵宾今年就交给你了,给我照顾好,出了问题拿你是问。

    谷陵响亮地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刑宇又指着身边的年轻人说,王科你们认识吧,他也喜欢打球,你来安排。

    谷陵点点头,说王总早就认识了,我们市的优秀青年企业家。

    刑宇点点头,又对众人挥挥手,转身出门。

    众人送到门口,袁方来和陈天云,谷陵,王科送到税务局大门口。

    回来大家继续捉对厮杀。

    谷陵给王科安排对手,王科笑着拒绝,说他先看看,想打的时候自己找对手,谷陵回来在叶三省旁边坐下,问叶三省认识王科不,是前前市*委书纪王援朝的儿子,海归,这几年在江城做生意风生水起,有名的青年企业家,前不久才被省里评为优秀青年兴业带头人。

    叶三省自然不认识,可是居然由刑宇带他来放在这里,自然是想让王科通过这个乒乓聚会认识更多的江城头面人物,增加感情,有利于以后的商业活动,看来刑宇跟王援朝关系匪浅。

    突然想到当年中美建交,就是从乒乓球开始的,看来乒乓外交的传统大家一直保存着,尹先发希望自己通过这次聚会认识一些人,王科也希望这次聚会建立更多的人脉,而刑宇真正来这里跑一趟,固然是“省领导”来了,也是希望通过乒乓建立某种特殊的联系和渠道,需要的时候可以向上传达江城的信息和要求,甚至袁方来今天专门跑到江城来呆这半天,为级别权力远低于自己的陈天云站台,也是因为乒乓,那么,自己该怎么做呢?

    主动出击,到处混脸熟,要电话?那肯定是不行的,王道士早就教导过他,很多关系,都必须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不说势均力敌,至少你得有一些可供对方可交换的力量。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王道士说过,与大人物交往,就会产生自己跟大人物是一个层次的感觉,这是非常错误的。所以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和冷静,随其自然,不用强求一次就要认识所有的聚会人物,跟所有人建立关系,至少,自己“认识”了谷陵,正府秘书长,已经大赚特赚了。

    谷陵收拾他的东西,说小叶你先坐会,我过去陪袁局和陈主任,这是书纪特别交待了的。

    叶三省看他仔细地把他那漆都磨损得差不多、胶面也秃了的球拍包好放进运动袋,忍不住问,这块球拍有什么意义吗?

    谷陵笑了,说年轻人就爱多想,这里一半的人球拍都有来历,通过陈主任可以要到几乎所有国手的签名,但签名的球拍一般都不会使用,会保存,但国手也会送一些使用过的球拍,但他这块都不是,就是纯粹因为他喜欢打乒乓,所以一直就用这一块,用顺了手。

    突然间,谷陵仿佛想到了什么,看着叶三省说,我这不是敝帚自珍,而是一种对自己的提醒。小叶,有些东西,比如衣物,比如器具,比如一块新球拍,刚买的时候崭新,使用很小心,很爱护,只怕它污损,但是用久后,难免陈旧破损,你就会渐渐不在乎它了,随便丢放,这就会更加加快它的污损速度,很快就不能使用了,这个道理,跟我们做工作的心思,做人的品性其实也是一样的。

    叶三省憷然一惊。

    这是明白无误的指导了!

    秘书长,我一定会记得你刚才说的话的。他沉声说,目光坚定,表情认真。

    谷陵笑笑,往袁方来那边走去。叶三省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反省自己这一阵的行为,这一阵的工作,是不是放松了自己的某些原则,有些为达目的逾矩了呢?

    比如使用录音威胁王洪九?比如一门心思想找到门小文的破绽?

    甚至在船管站包括办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培训班?

    因为在水厂事件中做得不错,一门心思想保持自己在杨中,尹先发心中的能干印象,遇到问题就想尽办法解决,有时甚至不惜使用一些非同寻常的方法,这是不是像谷陵说的,开始小心爱护,慢慢就不在乎了?

    或者,他那些所谓自作聪明的办法,别人不是没想过,只是怕担风险或者其它原因,没有说出来没有去做而已,并不是他比别人聪明比别人能干!

    叶三省的心收紧了,双手捂脸,伏在腿上。

    晚上在四季酒店的宴会厅要了最大的包间,谷陵主持,主宾自然是袁方来和陈天云,陪客身份相等的太多,起码有七八个局长,光是推让座位就花费了二十分钟,叶三省自然等大家坐定后才忝陪末座,尹先发因为关系特殊坐到了陈天云身边。

    叶三省左手坐了一位胖子,脸色阴沉,似乎对于这个座位安排不满,右手坐的是王科。他数了一下,这一桌一共二十四人,只有一位女士,是陈天云的妻子。

    酒是名酒,抱了几件放在墙边,在座的一位老总赞助,这位老总在开南新区投资建了一个生物食品公司,刚才谷陵特别介绍并感谢,袁方来说以后可以来赞助我们机关事务局的乒乓赛事,老总立正举报宣誓,说一定听从袁局的安排,随时召唤。

    二十四人大部分都是熟人,每年初三基本都会参加,只有叶三省,王科几位是新人,谷陵扮演了一位称职的秘书长,介绍每个人都热热闹闹,包括叶三省,介绍说是他亲自发现的一员猛将,直接避开尹先发和陈天云。

    叶三省站起身,自觉不够资格对诸位抱拳或者合什,只好鞠了半躬。

    坐下后心里充满对谷陵的感激,也充满对尹先发和陈天云的感恩。

    他明白,肯定是尹先发特别打了招呼,所以陈天云才会事先对谷陵说,不然谷陵不会轻易对一位普通的乡镇工作人员这么亲热,甚至专门给他讲点道理,他只是不明白,尹先发为什么会这样对他?

    他跟尹先发非亲非故,就是这几个月因缘际会交道多了些,工作被尹先发赏识,但也用不着这样把宝贵的政治财产倾囊相授啊,仿佛托孤一样。

    想到“托孤”这词,心里一个格登,莫非尹先发要退了?

    一想他的年龄虽然不小,但是距离退还早吧?镇正府领导里要退的人不少,像社事办主任刘强,人大主任郑见银,甚至书纪吴志奇都快到点了,但尹先发不会退。

    但是万一有什么事呢?比如尹先发犯了错误?或者职务要进行调整?

    叶三省在心里叫:尹主任不能动。

    现在镇正府班子成员里,尹先发和杨中是最欣赏他的两人,杨中身为镇长,面对的人和事更多,层面更高,尹先发注意力更多在内部,跟叶三省接触更多更直接,包括叶三省现在正在做的镇正府环境全面改造提升的方案,需要尹先发大力支持,不能在这节骨眼上闪腰。

    心想下来一定要问个清楚。

    谷陵首先请省领导袁方来举第一杯酒,然后是陈天云,自然当仁不让地举了三杯酒。

    接着是自由出击。

    一桌登时秩序混乱,大部分人都举着杯汇集在两位主宾身边排队,叶三省自认份量不够,不敢抢先,举杯先向旁边那位阴沉着脸的胖子举杯,胖子笑着回应,两人碰了一杯,再转头向身边的王科举杯,王科端起洒杯起身离座,向对面的簇拥着的人群走去。

    这是毫无疑问的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