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别在我面前得意

知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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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花山庄。

    这是一间装饰很奢华的屋子,每一样陈设都极为考究,寻常百姓辛苦一生,可能都赚不来装饰这一间屋子的钱。

    曹登科被绑在柱子上,确切的说应该是挂。

    两条麻绳从他的肩膀位置穿透过去,绳子绑在柱子上,人吊在那。

    张汤回头看了看,桌子上放着一个沙漏,细沙潺潺。

    这个沙漏代表着的,是死神登门的倒计时。

    他回过头看向曹登科,眼神里有些淡淡的厌恶。

    “以前,我看到关于把人吊起来的方法记录,总觉得有些不妥当。”

    张汤指了指穿透了曹登科肩膀的麻绳:“大楚刑讯,用的一般都是琵琶钩。”

    他起身,在曹登科肩膀位置比划了一下:“大概就是在这,用一根铁钩穿过去,把人吊起来,人就会无力反抗。”

    他问:“可是你知道这样做有什么不够完美的地方吗?”

    曹登科当然不会理会他,只是怒视。

    他想骂,想狠狠的骂,可是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无力,好像连眼皮都越来越沉重。

    有一种想要睡觉的感觉,而且越来越难以抵抗这种困意。

    张汤问道:“你是不是越来越没力气说话了?”

    他围着曹登科一边走一边说道:“铁器挂着琵琶骨,流血是可以止住的,就算你不处理,血也会自己止住。”

    “人的身体其实也很神奇,总是想拼尽全力的在受伤之后想要自救,虽然多数时候没什么意义。”

    他转了一圈,回到曹登科面前:“铁器不够完美,但是用麻绳不一样,麻绳穿透你的肩膀,一直在吸你的血,我用野物做过试验,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把血吸干。”

    他又看了看那个沙漏:“你距离血液被吸干,似乎也没有多久了。”

    曹登科的眼睛睁大,张了张嘴,嗓子里发出很微弱的声音。

    张汤凑近听了听,曹登科是在骂他。

    张汤叹了口气:“罢了,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转身离开。

    挂在那曹登科脸色惨白,像是涂抹了一层粉似的。

    他努力的扭头,看到了肩膀上穿透过去的麻绳,是一种深褐色。

    眼睛逐渐模糊,似乎看到的不是麻绳,而是一条暴露在外的血管,他自己的血管。

    张汤把门关上离开,屋子里一下子就变得安静起来。

    安静的不像话,以至于连曹登科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都显得刺耳起来。

    曹登科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很轻,但却震了他的耳膜,其实,那是震了他的心。

    滴答......

    那应该是水珠儿掉落的声音吧。

    可是这屋子里,哪里来的水?

    那是他的血吧,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是不是放着一个盆,盆里边已经滴落了不少血液。

    滴答......

    又一声。

    曹登科忽然就忍不住了,他拼尽全力的挣扎起来。

    他被吊在那,身子悬空,挣扎起来的时候,肩膀被穿透的地方剧痛难忍。

    似乎是因为被血液泡的时间太久了,他左边肩膀的麻绳断开......

    可对于曹登科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只剩下一边肩膀吊着,更疼,更痛苦。

    应该是听到了声音,外边的廷尉推开门进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完全没有把他救下来的意思,也没有重新把他挂回去的意思。

    只是那么看着。

    曹登科第一次,在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了对生命的漠然。

    就在这时候,张汤回来了,他也只是看了一眼,然后语气毫无波澜的说道:“换一根新的麻绳穿回去......另外,换个盆吧,血满了。

    ”

    “不!”

    曹登科忽然嘶吼起来:“放过我!我求求你放过我!”

    张汤叹道:“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而我只是尊重你的选择,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廷尉对于你这样勇敢的人很敬佩,不是谁都可以成为勇士。”

    他走到曹登科身前不远处,一字一句的说道:“廷尉往往都会选择尊重你这样的人做出的选择,成全你这样的人向往的气节。”

    他说话的时候,廷尉找来了新的麻绳。

    这个廷尉默不作声的走到曹登科身后,手抓住肩膀上断开的那根麻绳往外一拉......

    噗的一声,比大拇指还要粗一圈的麻绳从肉里被拽出去。

    曹登科疼的一声惨呼。

    可是接下来,更痛苦的事要发生了。

    他看不到背后的人,哪怕他极力扭头也看不到,但他感觉的到,那个该死的廷尉正在把新的麻绳往他肩膀的血洞里塞。

    “你想知道什么......你告诉我你想知道什么。”

    曹登科看向张汤,说话的声音急促且颤抖。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张汤嗯了一声,有些遗憾的说道:“在这一刻之前,我其实真的挺佩服你的,如果换做是我自己被挂在那的话,我可能比你崩溃的快一些。”

    说完这句话后,张汤一摆手:“把人放下来,给他把伤口处理一下,然后带到我面前。”

    说完后他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另外一个房间中。

    张汤端了一碗肉粥放在曹登科面前,那肉粥的香气,让曹登科的眼睛都稍稍睁大了些。

    “喂他吃。”

    张汤吩咐了一声。

    曹登科的两边肩膀都被穿透,此时想自己吃饭,显然有些艰难。

    一名廷尉端起粥碗,舀了一勺递到曹登科嘴边。

    曹登科扭头。

    这可能是他最后的一丝尊严。

    张汤摆了摆手,那名廷尉随即退了下去。

    “我不明白一件事。”

    曹登科没等张汤问他,而是他先问了一个问题。

    “既然宁王早就已经怀疑小侯爷,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动手。”

    张汤因为这个问题而沉思了许久,他觉得回答这个问题需要很认真的态度。

    良久之后,张汤回答:“因为宁王殿下,曾经真的很想和小侯爷做朋友。”

    他说完后停顿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是从安阳回去之后,因为那时候,小侯爷还不知道宁王李叱是李叱。”

    因为这句话,曹登科的嘴角都抽出了一下。

    许久许久之后,曹登科苦笑道:“所以......如果从那时候起,我们什么都不做,反而会更好?”

    张汤点头:“是。”

    他在曹登科对面坐下来,看着这个脸色凄然的人。

    “宁王殿下说,一切的开始,都是他从安阳回到冀州之后。”

    张汤语气平静的说道:“而那时候,宁王就想着,大概只能是小侯爷曹猎了吧。”

    “因为在安阳发生的事,让曹猎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王大有可为。”

    张汤问道:“这一点,没有猜错吧。”

    曹登科点头:“没有,那时候李叱......”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自嘲一笑。

    曹登科继续说道:“那时候宁王在安阳表现出来的能力,让小侯爷大为欣赏。”

    “宁王离开安阳用计,说不上精妙绝伦,但就是实用,而且令人防不胜防。”

    “但那个时候如果小侯爷愿意的话,把宁王留下来,还不是什么难题。”

    曹登科长叹一声:“

    或许,小侯爷那时候真的就该把宁王留下来才对。”

    他看向张汤说道:“宁王走了之后,小侯爷就回到了豫州,急着赶回来的。”

    “回来之后,就调整了曹家的布局,要求将一大部分力量转移向冀州。”

    “小侯爷要在冀州布局,要提前在宁王身边大量安插人手,唯有如此,才能在宁王成事之后,迅速的控制局面。”

    “这些事,我们做起来轻车熟路,谁也没有想到会出那么多意外。”

    张汤问:“说说意外吧。”

    曹登科道:“吕无瞒在冀州失手了,其一是因为低估了宁王手下,也就是你们廷尉军。”

    “其二,是因为吕无瞒和梅无酒都没有料到,宁王治下的官员,和大楚的官员不一样,那些旧官很容易收买,可是后来启用的地方官员,他们骨子里有一种执拗,劝不动,买不了,所以......”

    张汤道:“所以只能动手灭口,你们制造了一次又一次的所谓意外,杀死那些真正为民做事的好官,然后趁着乱的时候,让当地富商乡绅出面迅速推举出来一个人,临时主理地方事务。”

    “而因为宁王的主要精力要面对征战,所以这些临时推举的地方官员,大部分都会继续留用,就算是有意外你们也不怕,最起码你们除掉了不愿意合作的地方官员。”

    张汤说到这的时候,脸色已经有些发寒。

    那些真真正正的好官,就是被曹家的人,因为私欲而除掉。

    曹登科再次长长吐出一口气:“可是现在看来,我们错了......如果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做,只是由小侯爷亲自出面和宁王维持关系,也许现在反而会更好。”

    他抬起头看向张汤:“我刚刚想问你的是,为什么你们到现在还没有对小侯爷动手?你说宁王想和他做朋友,但到了此时此刻,是该动手的时候了。”

    张汤道:“因为目标并不是曹猎,而是曹猎的父亲,山河印的门主。”

    曹登科忽然间想起来,不久之前张汤说过,也许用不了多久,曹猎的父亲,他的大哥,就会回到豫州城了。

    这才是宁王的计划。

    如果不让曹登科的大哥曹紫萝确信豫州已经安全,确信宁王已经对曹家没有怀疑,他怎么可能回来。

    而这个报信的人,如果是曹猎,那曹紫萝还会怀疑吗?

    曹登科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也许我们最错的,是不该招惹宁王。”

    他看向张汤:“你们赢了,给我一个痛快吧。”

    张汤摇头:“还没有彻底赢,很多事都需要理清楚,比如......”

    他往前压了压身子,看着曹登科的眼睛问道:“慕风流到底是谁,他是怎么从廷尉军中逃出去的,而廷尉军中,你们的内应是谁。”

    曹登科终于有些笑意,得意的笑。

    他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笑的得意。

    他说道:“原来你们并不是神通广大......关于慕风流是谁,他只是慕风流,而关于内应是谁,我不知道。”

    曹登科笑着说道:“因为很多事,并不是谁都能知道的。”

    张汤点了点头:“我信你。”

    然后他问:“那你想活吗?”

    曹登科摇头:“不想。”

    张汤也笑起来,和曹登科刚才的笑意很像。

    他说:“但你一定会活下来,而且会有很多人知道,是你大义灭亲。”

    说完后张汤起身,站在那俯瞰着高曹登科:“想想看,以后会有多少人要来杀你,而我们就需要这样的事发生,用你做鱼饵钓鱼,从今天开始,你就能享受廷尉的严密保护了,开心吗?”

    他的笑容逐渐消失:“别在我面前得意,请你记住这句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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