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风起云涌(1)

阿黄是只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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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沉静,星空闪耀,澹澹的月光映照着邓府后园中的孝棚和邓绥沉睡的

    面孔。

    突然一阵飘逸的仙乐悠然响起,邓绥霍然睁开眼晴,起身走到棚外,抬头仰望夜空,只见繁星点点,天宫绚烂,一群仙女在七彩祥云之中翩翩起舞,刘肇置身云间朝她颔首微笑。

    邓绥飘然而起朝刘肇飞去,待到近前,刘肇突然隐身不见,茫然四顾,却见身在天阙之中,满目是灵珑剔透的钟乳,往下滴着晶莹的甘露。

    邓绥顿觉饥渴难忍,张开小口接饮甘露,舔嘴咂舌,甘之如饴。这时,刘肇又出现在祥云间,微笑着朝她招手,她叫了一声“陛下”,朝他飞奔过去,眼看就要抓住他的手,不料刘肇脚下一失,身体坠落而下,她惊叫一声醒了过来。

    “姑娘”红玉跪在她的身侧,为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姑娘,你做噩梦了,刚才一直叫陛下。”

    邓绥回过神来,从榻上坐起来,“红玉,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接着将梦里的详情跟她说了一遍。

    这件事本就过去了,谁料红玉多嘴,无意间将这件事跟阴夫人又说了一遍。

    阴夫人自夫主去世后,很少再过问府里的事,一应杂事全部交给儿媳闫晶去打理。但对这事却是很重视,让大儿子邓骘亲自陪她去了一趟白马寺,拜见了空照大师。

    空照大师告知,此梦大吉。先古时,尧帝年十二岁曾梦见攀天而上,商汤少年时曾梦见舐天饮露,此二人后来都成了一代圣君。邓绥虽为女子,但将来一定尊贵无比。

    阴夫人一肚子疑问,还要再问,但空照大师不肯再开口。

    白马寺路两侧的几株樱花开的正盛,阴夫人久不出门,如今见这赏心悦事的美景,心情也是大好。

    邓骘一脸的兴奋,“娘,如果空照大师的话可信,就意味着小妹将来会临朝听政,垂拱天下。”

    阴夫人点头默认,“金人入梦,白马驮经,当年明帝就是因为信佛才敕建了白马寺,而空照大师亦非凡人,而是西域高僧摩耶什迦的亲传弟子,他的话即是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阴夫人停下脚步看着儿子,“此事你知我知,不可再有第三人知道。此事一旦被外人所知,咱们邓家就没有太平日子可过了。”

    邓骘搀着阴夫人的手,慢悠悠走着,“现在皇后人选无非是在阴娘娘、耿娘娘和任娘娘三者之间,小妹目前还未进宫,娘,咱们是不是劝小妹尽快进宫。”

    阴夫人摇摇头,“绥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该说的都说了,可她坚持要在孝棚住满三年。”

    “这……”邓骘眉宇间充满焦虑,“陛下就算是再钟意小妹,可这一年多,变数太多了。”

    阴夫人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之后说道:“万事随缘吧,你妹妹自小有主见,她心中自有分寸。”

    自从刘肇下令可以上表议皇后人选后,各地的奏表便堆积如山,经统计,共七十六人上表,其中有二十六人推举任贵人,二十五人推举耿贵人,十八人推举阴贵人,九人推举冯贵人。

    任尚暗地里已经命任仁给每位私底下有些交情的大臣各送了一份厚礼。

    任尚依附窦宪而没有受牵连,反而被刘肇重用驻守西羌,女儿又进宫做了娘娘,这份恩宠自然令好多人羡慕不已,攀附他的人自然也多,当然乐意顺水推舟卖个人情。

    刘肇听着周章念完,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不由说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推举任贵人?”

    周章禀道:“请陛下下令太尉府核查此事。”

    郑众有些慌乱,他收了任尚一万钱,自然怕这件事暴露,急忙说道:“陛下,奴才以为不可。这无凭无据的事儿怎么查?难道把所有推举任贵人的大臣都拷问一遍?一旦查无此事又当如何?就是实有此事,没有确凿的证据,谁又会承认?如此凭空查案,闹得朝局震动不说,如果最终纯属子虚乌有,更会有损陛下圣明。”

    周章一向看不惯他作威作福的样子,再加上之前张衡的事,对他更是厌恶,“陛下,微臣认为选后乃大事,有关国本,必须要慎重,微臣疑有人暗中作祟。”

    刘肇挑眉看向郑众,“那万一果真是任尚他暗中贿赂群臣呢?”

    郑众不敢正视他,忙回道:“回陛下,边将暗中交结朝臣,向朝臣行贿,可是谋逆之罪,任尚绝不敢如此大胆。以老奴之见,这些人不过是见任尚立了大功,猜度陛下心思,想迎合圣意而已。”

    周章冷笑道:“大长秋,你不会是也收了贿赂吧?”

    郑众恼羞成怒,“无凭无据,周大人你不要冤枉人。”

    周章拂袖“哼”了一声,“大长秋是不是冤枉,让太尉府查一查不就清楚了?”

    郑众一张脸憋的红里透着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您得给老奴作主啊,老奴伺候陛下那么多年,老奴是什么样的人陛下最清楚不过,怎能任周大人平白无故地冤枉,老奴实在是没有颜面了。”说着竟然向一边的柱子上撞去。

    刘肇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回来,“行了,朕量你也不敢。”

    周章还想再劝,“陛下……”

    刘肇一挥手,“都不要再说了,朕的皇后朕自己说了算。周章,拟诏,册封耿惜为皇后。”

    周章急忙说道:“陛下,微臣以为不妥。”

    刘肇看着他,略有不解,“有何不妥?你不是也主张立耿贵人为后吗?”

    “微臣是主张立耿贵人为后,但现在的问题是,推举任贵人的人多于推举耿贵人的人,按照我朝礼制,就必须遵从民意,立任贵人为后。如果要立耿贵人为后,就必须查明真相,证明众人推举任贵人无效。”

    刘肇有些不耐烦,“立谁为皇后,难道朕不能做主吗?”

    周章不放弃,说道:“陛下固然可以作主,但也要有一个服众的理由。”

    “耿贵人怀了皇子,朕为大汉的江山社稷,决定立她为后,这个理由能不能服众?”

    “耿贵人尚未临盆,不知陛下何以知道耿贵人怀的是皇子,如果耿贵人最终诞下的是公主,陛下又作何解释?”

    刘肇顿时语塞。

    “所以微臣以为,要想名正言顺地册立耿贵人为后,就必须查明真相。”

    郑众白了他一眼,“周大人,陛下已经决定了的事儿,你为何百般阻拦?如果查明任尚并无行贿之事,陛下岂不是更被动吗?”

    周章义正言辞:“我不信任尚没有行贿。”

    郑众回道:“妄自猜测,凭空臆断,只会坏了陛下的大事。”

    周章讥讽道:“我看郑公公是怕坏了自己的大事吧?”

    郑众瞪目而视,“你……”

    陛下烦躁地一挥袍袖,“都不要再说了,此事等太庙祭祖后再行商议。”

    太庙祭祖,刘肇携文武百官以及后宫诸妃同去。

    庙宇辉煌,钟磬低沉。

    太庙神龛之上,供奉着自汉以来历朝天子的灵位,灵位前摆放着三牲祭礼,两座高大的香炉燃着香火,刘肇和文武百官蔔葡于灵龛前。

    太常侍手捧祭文琅琅读道:维大汉永元六年中元日,玄曾孙刘肇谨以香花清酒牲肴之仪,敬献于我列祖列宗之灵前,泣告曰:惟我皇祖,承天御世,钟奇孕灵,乃圣乃神,允文允武,章明百物……

    太庙外,众嫔妃聚集在一起静候宣召,人人都是素服青衣,唯独任嫱身着艳丽华贵的留仙裙,众人无不侧目而视,窃窃低语。

    冯萱凑在耿惜耳边,“任贵人怎么回事?到太庙来祭祖,怎么穿得这么艳丽?难道她不懂规矩?”

    耿惜肚子已经大的像一座小山,自怀胎以来胃口极好,本来一张鹅蛋脸已经吃撑了大圆脸,容貌倒是仍旧光彩照人,她摸了摸自己已经九个月的大肚子,“人家想显摆自己的美貌,讨陛下欢心,哪会把规矩当一回事儿?”

    冯萱脸上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这也不是显摆的地方呀,别说讨陛下欢心,陛下只要不降罪就谢天谢地了。”

    耿惜也一副看好戏的神态,“妹妹说的没错,一会儿该有好戏看了。”

    两人正说着,郑众出殿宣道:“众位娘娘入庙行祭礼。”

    任嫱刚要进殿,郑众走到她身侧,小声道:“任娘娘,您等等,这模样儿怎么能进太庙?”

    任嫱疑惑道:“本宮什么模样儿?为何不能进?”

    郑众声音压的更低,心里已是替她可惜,“娘娘进宫那会儿,没人跟您讲宫里的规矩吗?进太庙祭祖只能着素服,您瞧您这穿的是什么?这可是大不敬。”

    任嫱这才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身朝一边的阴柔看去,只见阴柔也是一身素服。

    可她明明说等太庙祭祖那天,要穿那条漂亮的留仙裙给陛下看,她明明说陛下喜欢这条留仙裙,所以她才特意让怜儿去织造坊连夜赶制了一套。

    原来这一切只是一个阴谋,只是为了让她在这一天出丑,于是冲着阴柔扑了过去,“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了我。”

    阴柔被这突如其来的撕扯吓得发蒙,幸而甄氏将她护在身后这才幸免,甄氏却被任嫱的长指甲划的脸上血痕累累。

    郑众这边已经上前将任嫱拉开,“娘娘,你这是干什么?”

    任嫱指着阴柔,声音颤抖着,“都是她害了本宫,是她说陛下喜欢这条留仙裙,都是她……”

    外面的声音惊动了里边的刘肇,看着形同疯子似的任嫱大怒,“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任嫱惊吓过度,已是神思恍惚,“是太庙……”突然扑到刘肇的身边,跪着哭道:“陛下,臣妾不是有意穿成这样,臣妾只是为了讨陛下欢心。”

    刘肇蹙眉打量着她,“你真是不懂规矩,这里是太庙,行了,回宫去吧,不必在这里了。”

    郑众冲身后两个小黄门挥了挥手,那两个小黄门立即上前拉住她。

    任嫱反抗不得,大声喊道:“陛下,您饶了臣妾吧,臣妾不是有意冲撞列祖列宗,是阴贵人故意害臣妾的。”

    阴柔的脸上还留有泪痕,立即可怜兮兮地看向刘肇,“陛下,臣妾是说过陛下喜欢留仙裙,可臣妾并没有让任姐姐在祭礼上穿,是任姐姐误会臣妾了。”

    刘肇走过去安慰她,“好了,不怨你。”说着看向任嫱,“任嫱无视宫规,忤逆犯上,褻渎神灵,着降为美人。”

    任嫱大惊失色,跌坐在地上,竟晕了过去,这边已有小黄门及宫女将她抬回宫去。

    醒来后的任嫱拿着剪刀将那件留仙裙剪成了碎片,一边剪一边狂笑,“美人,美人,本宫现在是美人了。”

    宫里人都不敢近前,又怕她伤害到自己,皆跪倒地上恳求着。

    怜儿壮着胆子将剪刀从她手中抢下来,任嫱倒是没有再有疯狂的举动,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不说话,不吃饭,不喝水,像一具雕塑一样。

    一切恢复了平静,就好像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泛起层层涟漪,一切终将会重回平静。